“情況就是這樣。”白衣服的工作人員把回執單丢給了鳴人,“這裡是精神科,不是福利院。”
“真的,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了嗎?”鳴人慌張地問,“不呆在這裡,他又能去哪裡呢?”
“……醫院的建議是,回家修養。”主治醫師回答,“現在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很多,隻要按時吃藥,配合護理。留在這裡也要轉到普通病房了,我隻是根據你們的經濟情況,提出适當的建議。你可以不接受,但是如果不接受接下來請按規定繳納住院費。”
“我……”鳴人窘迫地不斷摸索賬單上的數字。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些錢,我……根本做不到按金額繳納,但是……但是,我不知道這對不對……
“宇智波佐助的家屬是嗎?”忙碌的護士把一大袋藥拎到了他跟前,“還有兩種要拿身份證去二樓的藥房取,”她看到鳴人瑟縮了一步,疑惑地問,“你怕什麼?”
“沒……沒什麼,”鳴人用力搖了搖頭,“早上走的急,有點冷了。”
“哦哦,那你看好,”護士把幾盒藥就近放在台子上一字排開,“這些是一日三次,一次兩粒。這些是一日兩次,這些一天一次就好了……這幾種要在餐前,這些不能空腹……我已經都把标簽貼在盒子上了,你瞧瞧,有沒有看不懂的?”
“這個,”鳴人指了指藥盒子,“這個不是很快就吃完了嗎?”
“對,這些是一周到一周半左右的劑量。”護士有條不紊地回答,“助眠和鎮靜的藥物一次性不能太多,你記得下周再來領一次。”
“小潔!”另外一個病房的護士叫了一聲,“過來幫忙!”
“哦哦,馬上來,”叫小潔的護士應了一聲,把袋子全都交給了鳴人,“下周記得帶病人來複診,要測一下肝腎功能的數值;這幾種藥物的副作用因人而異,注意有沒有影響視力,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飲食要清淡易消化的,還有……”
“小潔!你倒是快點啊!”先前的護士聲音更急促了。
“馬上了!”小潔應了一聲,最後對鳴人囑咐道,“其他任何情況你可以随時過來複診!”然後頭也不回地鑽入了另一間病房。
走了……啊。
鳴人麻木地看着醫院病房空曠的走廊,感到背後的新傷正在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彎下腰,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到酸澀的氣息順着鼻腔爬上眼眶,又從眼角溢出,就像止不住的血。為什麼呢?他感到惶恐。
——為什麼我的生命正在逝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病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佐助背到背上,又怎麼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攔下了一輛的士。他隻是聽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他隻是不斷地去查證佐助冰涼的雙手。
“小子,”的士司機随口問道,“你哭了?”
鳴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用兩手捂住了面孔,嘲濡的淚水沾濕了他的手心。
“……沒有。”他固執地回答。鳴人扭頭望向靠着自己肩膀的少年,佐助似乎并沒有聽到司機的話,他隻是呆滞地垂着眼,沒有說話,連呼吸都輕到幾乎聽不見。
“佐助。”鳴人捧過他的臉,注視着他美麗的睫毛,他漂亮的嘴唇。為什麼……明明他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做出一個表情,可是……連他的呼吸都是這麼可愛的。“要回家了。”
那雙沉靜而無光的眼睛似乎因為這個信号而顫動了一下,但也許隻是鳴人的錯覺。不,不是錯覺,他知道他的靈魂在顫抖,他看到一滴清亮的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家」是什麼?
佐助茫然地想,是可以食用或者可以點燃的東西嗎?他靜靜地看着眼前人手舞足蹈地解釋,看着他的嘴型變成啊哦鵝抽象的拼音字符,卻連不出任何一句話。他已經被隔絕在人世之外太久了,久到他開始對周遭的一切感到厭倦。
他閉上了眼睛,蜷縮在充滿了刺鼻的皮革味的座位上。我還活着嗎?他有些恍惚了,如果我死了的話,會更暖和一些嗎?
接着那個黃色的人把冰塊一樣的東西貼在了他的額頭。佐助不舒服地想要掙開他,但是藍色的眼睛離得那麼近,流下來的多餘的水分好像要沾濕他的頭發。
鳴人按住了佐助的手,他清楚地記得,上一次就是這雙手舉起剪刀試圖捅穿他的心髒。如今他還是心有餘悸地看着佐助,他的直覺告訴他,佐助是多麼危險,他應該遠離他,但是他的情感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完全舍不得他。
“到了。”司機停下了車,“這就是你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