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沒有餘地了。”多托雷輕聲地笑着，“聽我說，正因為有疾病，所以需要拯救，我隻是在完成你們内心深處的願望，讓你們變得更加完整而已，洗清罪孽。”

她一時間動彈不得，微微皺眉：“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的隻是你以為。”

門外響起一陣窸窣聲，熟悉的步伐傳入耳邊，莉芙拉意識到空間并沒有變換，他們還是在她的卧室裡，隻是環境變更了。

多托雷察覺到她的出神，随即笑聲逐漸變得肆意，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裡回蕩。

“為了所謂的「愛人」，你也該獲得新生，這是雙赢的局面。”

人，不過是足夠複雜的機器。

外面的那位腦子足夠聰明，正如當初在教令院求學的他，然而他的研究沒有得到相應的支持，他被驅逐、被唾棄，形同于流放，他與他的思想一同被這個世界放棄。

艾爾海森是當初被教令院腐朽思想同化的他，也可以是他強有力的助手。

莉芙拉此時也想到了他的意圖，硬生生脫離了他的禁锢，沾血的法杖對上他的眼。

“我也很好奇你的實驗能做到哪種程度，我同意了，所以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多托雷神情略有變化，不難看出他此時眼神興味，像是對她的嘲諷，他雙手合起，象征性地鼓掌，手套摩擦出的聲響有些沉悶，“我會讓你知道你做了個明智的選擇。”

“最好是這樣，你應該知道我的力量，如果我下死手，你能活下來嗎？”她說。

他又在笑，似乎笑得停不下來，笑累了才驟然頓住，取下臉上戴着的面具，血色的瞳眸裡隐約顯現幾分對她的期待。

“你讓我明白生的可貴，我也會給予你相應的回饋。我會再來找你。”

說完，空間撕裂，她回到了卧室。

莉芙拉霎時間如釋重負，與多托雷那樣複雜的人交談，費時費力，每句話都似是而非，仿佛在打啞謎，艾爾海森在某些方面和他略有相似，比方說交談起來不那麼容易，但他或多或少會讓着她一些，原因不得而知，也許是出于對她的愛護。

她會答應多托雷，并不是看出他對艾爾海森的意圖。

…她沒有那麼偉大。

僅僅是想嘗試一些新鮮的東西，他是能夠将須彌弄得天翻地覆的人，那項造神計劃聽起來荒誕可笑，但多托雷或許真的會成功，如果小吉祥草王最終沒有阻止他。

收回思緒，她走出卧室，做賊似的來到書房外，輕輕推開門。

艾爾海森坐在沙發上，正在用虛空查閱資料，聞聲擡眼看過去，見她鬼鬼祟祟地摸索進來，盯了兩秒後，注意力回到虛空上。

她被無視得徹徹底底，不過她過來的目的也不是和他聊天，就想在他眼前晃一晃。

書房很安靜，她沒來之前會更安靜，莉芙拉漫無目的地在書架旁翻書，動靜很大。

艾爾海森時不時會關注一下她的動态，然而她看起來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但他的專注度顯然沒有先前那麼集中了。

莉芙拉在書房走來走去，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力，然而他一眼都沒有看過她，頓時就有些來火，于是她看向一旁椅子上的薄毯。

……

她好像很長時間沒動靜了。

艾爾海森掀起眼皮，看見眼前這一幕，靜默一瞬，他放在書房的毯子成精了。

行走的“毯子”突地一下就把他給罩了起來，像是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吞吃入腹。

“艾、爾、海、森——”

她拖長尾音發出幽怨的聲音，雙眼眯成一條縫，惡狠狠地注視着他。

他反應平靜，眸中含了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狹窄的空間裡，兩人的呼吸相互交纏。

莉芙拉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後知後覺自己有點像傻子，剛想後退，手腕被他握住。

書房迎來長達半分鐘的死寂，隻有隐約的些許動靜，從薄毯裡傳出來。

沒多久，毯子被人掀開。

莉芙拉臉漲得通紅，捂着嘴巴溜出了書房，全程都沒再看艾爾海森一眼。

可惡！

艾爾海森又裝得一本正經了！

……

莉芙拉的奧摩斯港之旅順延到次日，克莉絲汀一大早就在家門口等她，兩人順利坐上前往奧摩斯港的馱獸，臨走之前，艾爾海森都沒有和她告别，其實前一晚上她已經和他好好道别了。

他需要留在須彌城繼續未完成的學術研究，上回他與卡維的研究無疾而終，但理論成果依舊獲得了教令院一衆學者的青眼。

艾爾海森接下來的時間估計一半都要放在學術上，在他畢業後，也會留在教令院成為書記官。

這是既定的事，莉芙拉放棄了去雨林生活的想法，因為他無疑會選擇留在須彌城。

她來到須彌的意義就是為了靈魂碎片，也就是為了艾爾海森。

盡管她并不想把一個人作為自己人生的全部方向，可她無法做到離開他，莉芙拉從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改變艾爾海森的想法，這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他沒有任何動機和理由放棄就近的工作和房子，陪她去陌生危險的雨林，如果非要有一個原因，那隻能是因為她。

可是…在艾爾海森心中，她有那麼高的地位嗎？

糾結無益，莉芙拉放棄思考，全身心投入到了即将到來的奧摩斯港之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