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閉上嘴跟我走。”

“好吧......不過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天下之大，世界之廣，我們四海為家。”

他們步入霧中，回到原本的軌迹中，在這場夢境般的奇遇的終結篇章裡，戮世摩羅決定将庇護的繩索松開。

“這是......”皇旸月憐端開盛滿草莓雪花酥的盤子，拾起盤子下壓着的信封。

她不明所以，但依然遵循信封外表上的留言，尋了個安靜無人的地方打開信封。

大概除了精靈族，其他族群都是讨厭混血兒的，其中以人族表現最為激烈。

永遠都不會消失的排斥，永遠都不會消失的憎惡，那麼......孩童的心靈是否也會随着厭惡的增大而繼續保持原樣呢？

“在這兒躲着，不要亂跑，不要發出聲音，等我回來找你。”

小空看着面前明顯吓壞了的黝兒，将人攥緊在手中的樹枝奪了過來，折斷成兩節。樹枝上的血迹因劇烈抖動落入沙土中，孩童棕色的短發上還站着灰塵，以及一些幹涸的暗黑。

“殺人而已，在這個江湖，這都是随處可見的事兒。”

他将小孩兒塞入狹窄的石洞中，一邊伸手抓來樹枝與枯葉掩蓋洞口的存在，一邊最後叮囑道：“等我回來找你。”

不論如何，誰都不能阻礙他。人鬼之子也罷，小孩子也罷，反正不出意外，他們大概不會再有交集了。

戮世摩羅不是神佛，沒有憐憫之心。他是魔鬼，是修羅國度的第三十六任帝尊，隻對自己的王國負責。

那雙瞪大的瞳孔裡還滿是驚恐，但這并不影響黝兒擔憂夥伴的安全。

“嗯......”

他剛剛殺了人，殺了一個拿着刀準備偷襲小空的人。即使小空看起來遊刃有餘，根本不需要他闖入人群幫忙，可那刀上的光太過寒冷刺眼，那鋒利的刀刃在他眼裡就像魔鬼在猙獰大笑。他絕對不要夥伴受傷，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允許。

黝兒縮着身子在石洞裡待了一天一夜，他一直在等，等小空回來找他。

他開始數綿羊，數石壁上搬家的螞蟻，數自己因為哪些事情導緻欠了小空多少錠銀子。小木屋是五錠銀子，草莓雪花酥是兩錠銀子，新衣服是七錠銀子，還有之前買的糖葫蘆、木頭娃娃......

有點困了，昏昏欲睡，可一閉眼便是滿目血腥。

他夢見小空在被人追趕，那些人拿着刀劍與鐮刀斧頭，紅中帶金的血灑了一地，衣擺上的白色棱格圖案被盡數染成了紅色。

他夢見了一隻蝴蝶，一隻黑色的蝴蝶，它飛在刀光劍影中，身姿輕盈，卻在即将飛向高空時，被一把斧頭砍成了兩截。

黝兒發了瘋般，将蓋在自己面前的樹枝推開，狼狽地沖出石洞，四處尋人。

“小空，你在哪裡......”

“你快出來啊.......”

“你說過你會回來找我的......”

黝兒找了一天一夜，沒找到完整的人，隻找到了一堆殘軀。他強忍着嘔吐的欲望，在面前的慘烈戰場裡緩慢搜尋，最後找到了一張殘缺了一角的黑色菱格披風。

他開始哭，大聲地哭，嚎啕大哭，哭累了就縮在鬥篷裡。

“你是......人鬼之子。”

路過此處發現異狀的仙者看着面前哭得花了臉的黑臉幼童，他憐憫地伸出手，道：“跟我走吧，孩子。”

黝兒太想要一個結果了。

他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想要永遠有人可以陪伴，而人世間的得失取舍，又怎可能讓他一人獨自圓滿。

如果這就是人鬼之子的命運......如果這就是他的命運......那他就偏偏不信命！

要變得強大，變得比所有人都強大，要不再忍氣吞聲，要站在烈日陽光下俯瞰衆生！

打破人鬼之子的命運！

“嗯。”

至此，仙長滿意地點點頭，将人鬼之子手上攥着的破披風丢下，立即帶着他離開此地。

黝兒數清了，他欠了小空十五錠銀子，可惜，現在也不需要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