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和……故意傷害罪……刑期——”
法庭裡還用着陳舊的木質家具和古老的紙質文書,庭上所有人都緊張地看着法官宣讀判決書,庭内上空,嚴肅氣氛回蕩。
陸錦和弄了一口氣在嘴巴裡蕩來蕩去,抖着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手铐被晃得哐當哐當響,光照進來,鐵鍊閃閃發光,被肆無忌憚地反射到法官身邊的牆上。
法警過來按住他,瞪了一眼。
判決書念完了,木槌子使勁往下一敲。
“咚!”
陸錦和玩弄着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狗牌,這是紀風警校畢業時用的,今天托白恒帶給他。他發呆似的看着,默默地把狗牌捏在手裡。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讓白恒給到紀風。
去監獄的路上很颠簸,囚犯各自坐在自己座位上面面相觑,誰都沒有說話,手铐随着颠簸嘩啦啦在響,恒星的餘晖馬上消散,他盯着地平線剩下的那束光,自己的刑期有足足一年半;
陸錦和用力一甩,把狗牌抛進自己的衣服後。目中無人地瞪了瞪腿。
他對這裡所有的人都沒有什麼好看法,沒有一點尊重,如果陸錦和還在夜場,他們一個個的都會是他的顧客。
陸錦和真的不介意再多捅幾個人,本來,他對嫖客們都恨之入骨,從那天晚上開始,他甚至覺得讓他們一刀死去都不夠抵罪的。
多少男孩女孩被這群人侮辱。陸錦和擡起陰郁的眼神在周圍轉了一圈,其他的囚犯不約而同地躲了一下他的目光。
獄警過來惡狠狠地敲了他一下:“收起你的眼神,吓唬誰呢?”
陸錦和擡頭掃了他兩眼,閉上了眼靠在了座位上:“是。”
在高牆内的的牢犯攀着鐵絲網在起哄,陸錦和低着頭在後後面慢悠悠地跟着走,獄警過來踢了他一腳。
“走快點!”
陸錦和踉跄一下,聽到邊上他們的閑言碎語。
“你知道那個通緝犯被一個做鴨的捅死了嗎?”
“通緝犯?你說成名?”
“好像是他。”
“他居然會有被捅死的一天啊……誰這麼狠…”
“噓,應該在這批人裡面,還是不要靠近他比較好,據說還把那玩意給割下來了。”
“我操……”旁邊的人倒吸一口氣。
“我還聽說,這個跟合夥成名殺了程林的是一個人。”
“這人——”
陸錦和聽着,輕笑一聲,他這狗屁人生居然也有被人瞻仰的時刻。
白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包。
“紀督,這是臨走前陸錦和給你的。”
紀風接過來,好奇地看了看,“是什麼?”
“不知道。”白恒整了整帽子,起身要走,一轉身剛好碰上洛誠,“誠哥!”
“你出去先吧。”洛誠的目光一進來就聚焦在紀風身上,手上還抱着一套衣服。
紀風朝他點點頭,洛誠大大咧咧坐他床上,伸手框住他的脖子,紀風沒有任何防備地靠在他身上,能聞到洛誠身上濃重地香水味。
“你一來就被晉升成一級督查,高興嗎?”
“是嗎?”紀風摸索了一下布包,把它打開,裡面躺着一把精緻的象牙小刀。
“這是什麼?”
“朋友送的刀。”紀風拿布料擦了擦,象牙在日光燈下發亮。
“哪個朋友。”洛誠把頭伏在紀風肩膀上,蹭了蹭。
紀風的眼神順着刀,飄到了洛誠右手:“很久……不見面的朋友。”
洛誠笑了笑:“挺好。”說完就親了紀風一口,紀風反感地把他從自己肩膀上推開。
“幹什麼,對我有意見?”洛誠用開玩笑的語氣嚴肅問。
“不……沒有。”紀風皺皺眉,“隻是我有陸錦和,你不要靠我這麼近。”
“我們隻是好兄弟啊!”洛誠貼上去,“刑警對督查的意見這麼大的嗎?”
紀風把小刀收進袖子裡,伸手摟住洛誠的腰:“我對督查确實沒什麼好印象。好在是你。”
洛誠滿意地靠在他懷裡,兩人差不多高,他幹脆往後一躺,讓自己的頭靠在紀風的肩膀上,紀風沖着他笑笑。
“你們家我去看了,有點小,陸錦和不在,要不你來我家住?”
“那我去收拾東西——”紀風眼看就要松手,洛誠一捂,“不用,我叫白恒給你收拾。”
“這樣好嗎。”紀風不安地看看門口。
“沒問題,你先去換衣服,我幫你弄。”洛誠跟着他去衛生間,把病号服從他身上拽下來。
過了這麼多年,身材還是這麼好,他幫紀風分開衣服,假裝不經意地在他身上瞟,卻發現自己身體變得一股燥熱。
他心裡苦笑了一下,執行任務的時候見到太多身材比紀風還火辣的人,自己都無動于衷,今天幫紀風換個衣服,他就受不了了。
唔,這可不行。洛誠幫紀風挂着那條麥穗,紀風微微隆起的胸部在他鼻尖一寸處,洛誠輕輕罵了一聲,趕緊站起身。
“這套比刑警處的那套帥多了,對吧?”洛誠盯着衛生間裡的鏡子,紀風打着褲腰帶。
“嗯,審美确實可以。”紀風打好褲腰帶,把放在洗手台上的那把小刀重新塞進袖子,放好,他轉身剛想出門,洛誠突然抓住他的手。
“怎麼了?”紀風奇怪地看着他,洛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你相信陸錦和會往正道上走嗎?”
“信。”紀風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為什麼問起這個問題。
“哦哦,我隻是覺得,他又是賣身又是殺人,還把那玩意割了,多少有點——”洛誠把手伸回來,假咳嗽幾聲。
“賣身是因為孤兒院當時把他賣到這裡的,殺人是為了救我,割那個器官是為了報仇,有哪裡不對嗎?”紀風有些煩躁地打開門。
“不,沒有。”洛誠有些吃醋,紀風以前從來沒有這麼信任過他,他忙走幾步跟上去,“他能上道就最好了。”
“是啊……”紀風笨拙地戴手套,洛誠的手搭在他身上,兩個督查在醫院裡,醫生護士在走廊撞上,唯恐避之不及。
紀風戴上帽子,有些沮喪地說:“我要當一個不受歡迎的角色了。”
“慢慢習慣吧。”洛誠笑着說說。
“不能帶私人物品。”獄警捏着他的狗牌,端詳着上面的刑警字樣。
“這個狗牌也不可以嗎?我隻帶這一個。”陸錦和站直了看他。
“呃……這個也不是不行。”他把狗牌放下,“我身上也有。”
“謝了。”陸錦和把它放進自己衣服裡,抱着一堆雜七雜八地進自己的号子裡,舍友是一個肩膀扛青龍的大哥,赤膊躺床上,陸錦和進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這麼害怕幹啥,我又不吃你。”那人笑了笑,從懷裡掏出根煙,“來根?”
陸錦和搖搖頭,把東西放到一邊。那人又發話了:“幹什麼進來的?”
“故意傷害。”
“嚯,我聽說你把成名殺了。”那人從床上起來,抽了口煙,把一口氣吐到陸錦和身上,鼻尖碰着鼻尖,“知不知道我認識他?”
陸錦和往後縮了縮,眼神怯怯的:“我不知道!”
他擡起手來抽了陸錦和響亮的一巴掌,陸錦和咬着牙往後躲。
“呵,還有程林。”那人往後走兩步,裡陸錦和稍微遠點,笑笑,把煙扔到地上,“你小子很有本事嘛,能把這兩個□□扛把子幹死,有這本事還去做鴨……”
陸錦和聽到那兩字就來火,他攥着拳頭。
“诶诶诶,等等,等等。”扛青龍兩隻手做了個推的姿勢,說真的,他怕陸錦和一氣之下把他也給弄死,“别生氣。”
陸錦和瞪着他:“你什麼意思?”
“你把我競争對手給幹了,我感謝你還來不及。”他笑了笑,幹巴巴一臉褶子,“出獄之後有打算嗎?要不跟我幹?”
陸錦和搖搖頭,他答應紀風的。
“不幹,好,守法好青年是吧。”他提高了聲調,讓周圍号子的人都聽到了,“咱們得遵紀守法,不能讓督查給逮到咯!是吧錦爺。”
周圍的人都笑起來,陸錦和盯着他不動。
“放松點,監獄的日子很長。”他往後坐到床上,“你不跟着我幹沒關系,咱們交個朋友,我是不凍港青馬幫當家的,叫航一。”他向陸錦和伸手,“你呢?”
“陸錦和,沒什麼頭銜,我也不在道上混。”陸錦和伸手過去握了握,身子一翻滾到床上,“殺那兩個人都是巧合。”
“我可不信。”航一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這兩個人一個是首都□□幫主,一個是逃竄十幾年的連環殺人通緝犯,你要是說自己沒水平,沒水平是怎麼把這兩人幹翻的?”我他媽信你鬼話。
陸錦和感覺這人還挺好,他笑了一下,“我說我靠臉你信嗎?”
“魅魔是吧。”航一在下面翻了個身,床架哐當哐當響,“你确實長得可以,我一個大男人都有點心動。”
陸錦和的手攥緊被子,他最不想被别人說的就是自己的臉。
“這麼好看的小孩怎麼會被别人送進孤兒院呢……我也是不懂。”航一盯着商鋪的床闆,兩隻手指搓搓。
“你當時怎麼進來的?”
“被手下賣的,也不知道是他媽誰,要是我出去了,媽的,一定要找他算個清楚。”
陸錦和問他:“你被判了多久?”
“無期。”航一踹了陸錦和床闆一腳,“氣死老子了。”
“待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