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風看着他,默認。
“昨晚調查人員跟我說,脖子上的指痕隻有一雙手的痕迹,隻有一個人殺人。”洛誠的車到了夜場那片區域上空,開始往下降。“然而兩個男孩一起跑了,為什麼要一起跑?”
“可能是?不懂法?畏罪?”紀風闆着指頭想了想,說着。
洛誠笑了笑,“這兩個男孩身價可不低,留在夜場可是很有出息的。再者,那個督查一開始隻侵犯了那個小的。”
“你是想說他們提前商量好了,想要一起出逃?”
“對,還有,他們以前在一個區域,後面才在同一時間遷到首都的。”洛誠停車熄火,把車門打開,紀風下車,跟在洛誠身後。
洛誠亮出證件,喝着:“統統讓開,督查辦案!”紀風警惕地看着周圍,夜場裡的酒客和賭客害怕地看着他們,金迷紙醉都停下來。
“兩個人從始至終都是一起幹事,首都要活下來多難,你比我清楚,如果雙方沒有這麼強的追随性,一個很難跟着另一個人一起出逃。” 洛誠回頭,他的眼神犀利往紀風身上一掃。
“所以我合理懷疑,他們是戀人。”
紀風戴上手套,把配槍抽出來,檢查了一下槍械,清脆的嘩嘩幾聲,黑色的金屬閃着不詳的光,幾個警察慢慢走進夜場,他們都默不作聲,隻有靴子輕叩地面——在警告着在場所有的賭客和酒鬼。
一隻手突然拍到紀風肩膀上,他被吓一跳,
“嗨,你好。”他轉頭,那個人上身穿着一件皮夾克外套,裡面有一件白襯衫,典型的金發碧眼歐洲人,衣服在胸前有一串很長的編号,上面大大地點綴着兩個字。
“09。”
09?紀風眨眨眼,他仔細想想,好像沒有遇到過隻有兩個編号的警察。
再仔細看看。
他發現這人的衣服穿的非常整齊,扣子周圍的布料一點褶皺都沒有。都是熨好的,胸前的領帶挂在中間,不偏不倚。他反應過來了。
“你是——仿生人?”
“是的,紀風督查,我叫09,初次見面,我很高興。”09伸出手,要和他握手。
唔,說話一闆一眼。
紀風把手伸過去,機器人的力度不大不小,人手的皮膚質感也相當真實。
“厲害吧,尖端科技。”洛誠靠過來,拍拍仿生人的肩膀。
紀風點點頭,心裡有些小小的震撼,上頭總是把好東西留給督察部。
洛誠把證件出示出來,把正在處理現場的那幾個警察全部招呼走,昏暗的房間剩下他們三個人,那張大床前有一片很大的的顯示屏,人一進來,顯示屏自動打開,顯示的都是一些不能直說的惡心玩意。
陸錦和以前就搞這營生……紀風扭開頭,不想去看顯示屏,洛誠面無表情,手指頭娴熟一抓,把顯示屏給關機。
09走過去,筆直地站在一邊,紀風也不知道他這樣,能看些什麼。
“所以,紀風,你怎麼想?”洛誠巡視房間一圈,抱着手臂,房間的燈光還在一閃一閃。
“我……嗎?”
“陸錦和對你影響一定很大。”洛誠靠在牆上,冷笑幾聲,“你現在看現場都在走神。”
是嗎?紀風眨眨眼,他這才回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腦筋,感覺已經停止運轉了,他滿腦子都是陸錦和。
“還好……”紀風不自然地扭了扭領帶,他端詳着床上那具屍體,那人的表情猙獰。
不是害怕的猙獰,是徹頭徹尾地狂歡到猙獰。
這人到死都活在□□帶來的歡愉之中。紀風隻感覺後背一陣發熱。
屍體身邊被凹出兩個坑位,很明顯是那兩個男孩躺過的地方,一個位置比另一個位置稍長,不過被褥淩亂,加之事發過去很久,到底能不能按坑位長度判斷,紀風不是很确定。
洛誠走過來,彎下腰,把鼻子湊到被褥之間聞了聞,然後皺皺眉:“我沒有聞到别的東西,應該沒幹别的。”
09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不對,這跟洛誠給我的資料不一樣。”他正在撐開死者的眼皮,看着裡面的瞳仁。
“什麼意思?”洛誠一嘬牙幫子。
“現場一共有四個人,洛誠給我看的資料和死者死前碰到的人不符。”
紀風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應該會在案發前,提前躲在床底。紀風腿一松,蹲下來,掀開床底下的被子,打開手電筒。
床下面有一個木櫃子,面向他的是一整塊木闆,紀風整理好手套在木闆周邊摸索着,手指碰到木闆後邊的凹槽。
他兩手扣住,洛誠站在他身後,把槍抽出來。
紀風先是輕輕扒拉一下,發現這木闆出奇的結實,他心一橫,猛地一下扯開。
那塊橫在木櫃子前的木闆被抓開,裡面不是什麼櫃子,而是一個通道,有風在裡面沖出來。
紀風檢查了一下木闆,有釘子釘在木闆邊上,看來是本來就不想讓别人發現。
“我沒有在現場看到這兩個人出門的痕迹,監控也沒有。”09走過來,“原來是躲在這裡了。”
紀風晃蕩着手電筒照了照,下面是一個剛剛好容納兩個人的小型空間,這個空間的其中一個側面有一個直徑一米的管道。
床下有人。紀風的冷汗一陣一陣往外出,想想人體在做最愉悅的事情時,床底有兩個人想要謀害你,想想都覺得恐怖。
洛誠眉頭緊鎖:“09,死者最後見到的那兩個人是誰?”
“都是一起的,他們都來自一個地方。”
“我懂了。”洛誠招招手,“紀風和我去追那兩個跑在外面的男孩,你下去追蹤痕迹,追那兩個往外跑的。”
09扒着床尾床單,整個機器滑進那個小空間裡,然後便毫不猶豫地沖進管道裡。
洛誠拉開門:“走吧,我們去追他們,不早了”随後他就把法醫招呼過來。
紀風目送着屍體被法醫擡走,昨夜的□□和歡愉已經化成了一片腐爛,屍體的臭味在空中微微發散,然而不管是昨夜還是今天,都一樣值得為死人作嘔。
洛誠鄙夷地拍了拍被屍體輕擦的袖子,冷哼一聲。
航一投進去幾個硬币,老式售貨機叮叮當當吃下硬币,發出一陣呻吟,剛吃完午飯,售貨機補了一些貨,他盯着放在裡面貨架的咖啡發呆,塑料瓶子聽規守矩的晃裡晃當出來。
然後……
它卡在了玻璃闆和貨櫃中間。
“操。”航一小聲暗罵,他狠狠拍拍售貨機的玻璃闆,塑料瓶子這才掉下去。航一撬櫃闆,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若無其事地從一群打架的混混之間穿過去。
他聽樂仔說,獄警内定管這群人的是陸錦和——而他現在還被關在小黑屋裡,航一是不信的。
管監獄混混的爺沒了,獄警又少,他們一開始還管管,後來發現根本管不住,就由着他們打架,打完了氣也散了。
之前那人一直對航一不客氣,現在那人被陸錦和捅死,日子實在是過得輕省,傳聞陸錦和又跟在他身邊,暫時沒人敢找他麻煩。
陸錦和……航一捏着瓶蓋,拖着拖鞋往自己房間走去,灰撲撲的監獄牆沒有一點生氣,回到自己号子也是隻有一個人。
還怪孤單的,航一心裡不是滋味,他想念自己當老大的日子,想念自己那幫狐朋狗友。
好想回到不凍港,想念自己的手被不凍港的冰渣刮開的感覺。他不禁自地摩擦着手背的糙皮,突然看見有個人往自己号子裡走去。
媽的,誰啊,膽子這麼大,不知道陸錦和和我住一塊嗎?
航一疑惑地探出腦袋,傻了,陸錦和回來了,那個人正是陸錦和,他在抽屜裡找着什麼。
“你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人家都說你要關進小黑屋一個月!”
“啊啊……典獄長換啦,他什麼都沒看,就把我放出來,說什麼‘要相信每一個罪犯’”陸錦和把頭發松開,長發灑到肩上。
“呵呵,他們可是再把你當槍使。”航一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根煙,“來點?”
“我不吸煙。”陸錦和往門口走。
“诶诶,去哪?”航一笑嘻嘻地跟上去,“老子好久沒見你,可想死老子了。”
“把頭發給推一下。”陸錦和不看他一眼。
“你别緊張,你小子一看就不懂典獄長啥意思。”航一沖上來扒拉陸錦和肩膀,“你知不知道,你悄悄被安排成在這個監獄裡管混混的?就是程林侄子之前幹的活。”
陸錦和唰地一下停下腳步,僵硬地扭過頭來:“你說什麼?”
“你要當老大了!”航一拍拍他肩膀,陸錦和這人也是奇怪,監獄裡一群大老爺們一天到晚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就他幹淨地不知像啥樣,衣服上還殘留着洗衣粉的香氣。
陸錦和瞪大了眼:“他們沒跟我說啊!”
“你是想等着挨打,還是主動出擊?一生能幹掉三個□□老大的混混可不多。
陸錦和有些生氣地歪了歪頭,他加快了步子,然後他驚愕地發現,周圍的人多多少少都在給他讓路。
航一一臉得意地給他挑挑眉。
我被監獄當槍使了!陸錦和推完了頭,煩悶地一邊想一邊往監獄大門走,黯淡磚石砌成的高牆,預示着這裡不可逾越的禁忌,天空厚厚的雲塊堆疊在一起,好像是要下雨了。他踏着亂石雜草走到看門的獄警面前,敲了敲執勤室那面發黃的玻璃窗。
“幹什麼?”獄警不耐煩地從屏幕上擡起頭來。
“我叫陸錦和,你們跟我說有一封信給我,是首都寄過來的。”
“哎呀……你們這些人……早知道今天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當時還要幹那些事呢……嗯嗯,首都——”胖胖地獄警站起來,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一邊找着,“陸錦和……首都——嗯嗯,在這裡。”獄警在窗口遞給他一封信。
陸錦和接過來一看,讓他意外,是紀風寫的,用的是很好的牛皮紙封着,捏起來好像還有點厚度。
陸錦和摩挲着牛皮紙,有些刺手,回去看肯定不妥,畢竟現在監獄裡頭的人都注視着他。于是他繞過執勤室,蹲在那堵高牆後面,把信封拆開。
裡面有幾張面額很大的鈔票,然後是紀風的一封信,他把鈔票疊着放懷裡,把雪白的信紙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