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個人得辦公室。陸錦和坐在自己椅子上,盯着眼前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是紀風和他的聊天窗口。
他不知道要不要通知紀風,就這樣輕易說出本應該掐在自己手裡的底牌。
以他現在手裡掌握的資源和能力,肯定會以一個異常迅速的速度組織手下的人,立刻提出解決方案,但如果不說,就會成為他最後關頭控制紀風的最後一張底牌。
馬術:陸哥,我在他們的實驗室找到一個複制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複制硬盤。
陸錦和:拿過來看看。
他坐在自己的真皮椅子上旋轉了一周,躺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地攤着,面對辦公室的白牆,安靜聽到舊式暖氣的水聲,在牆壁内緩緩流動着。
身邊的人都是不可信的,他也不敢信,他盯着天花闆,似乎就快要被不安全感包圍,似乎下一秒,天花闆會被人捅破,然後會有人拿着把刀從天而降,将他——
“咚咚咚。”馬術抓着一把紙朝他沖過來,新買的皮鞋,腳後跟砸在木地闆上,聲音清晰的很。
陸錦和皺着眉瞪了一眼:“你動靜不能小點。”
馬術傻笑了兩聲:“這是很早之前,内鬼流通出去的版本。”
陸錦和接過資料,掃到右下角的日期。
差不多就是紀風第一次遇刺的那個雨夜。
陸錦和挑了挑眉,敢情一群人就逮紀風天天刺啊?他轉念一想,似乎可以說明這樣一來,内鬼雖然熟悉基因武器的用法,但暫時不屬于在場的任何一個陣營。
内鬼呢,已經被航一搞死了,即使要查,也無從下手。闖進來一通把研究人員幹掉又搶走了硬盤,卻有點像他們的作風,但是既然都要搶了,為什麼不等到開發完再搶啊?
“我感覺和航一脫不開關系。”馬術嘀咕了一句。
“為什麼這麼說?”陸錦和長長伸了個懶腰,屏幕一閃,明謹令發消息過來:
寶寶,記得回家吃飯。
馬術臉都綠了。
陸錦和踹了一腳開關,把屏幕關掉,把腳搭在滑亮的木質桌子上。
“你繼續說。”
“你不覺得在這個節骨眼,突然有人把你專門拿來對抗航一的東西拿走,很蹊跷嗎?如果真是第三方勢力介入,為什麼是現在搶,而不是等你們開戰之後在搶呢?這個時候,按照正常人的想法,現在更應該要加強防護才對。”
陸錦和敲敲桌子:“所以照你這麼說,更不可能是督查局的人搶走硬盤,因為做這個工作要對我們的安保非常了解,第三方勢力的時機不對,所以可能性大大降低,剩下隻有可能是航一。”
馬術沖陸錦和點點頭。
陸錦和拿起通訊器:來個人幫我查查最近航一的活動記錄。
“對了,我還沒有見識過這個小玩意是怎麼操作的。”陸錦和站起來,穿過辦辦公區,兩個人走到研究區,現場緊急召集了幾個工作人員回來值班參與開發。
“這樣。”一個人把基因樣本塞在陸錦和手裡,一個小罐子,白色玻璃,觸感冰冰涼涼。
然後他們把一個“炸藥包”放在馬術身上。讓馬術輕輕走過陸錦和。
“嘭!”還沒等馬術反應過來,紙包爆炸,小孩被吓得一激靈。
“我們本來已經設計好一個生物樣品,給小白鼠編輯基因,讓它經過的時候變成炸彈,但是還沒等到實驗的時候,這裡就被洗劫一空了。”
“你們現在是要手動裝載炸藥,所以你們的最後一步……”陸錦和歪了歪頭,“就是讓身體無需裝載炸藥,自動暴斃。”
“是的,成功可以任意調轉爆炸方向,到後面,一旦這個程序經過擁有該基因的身邊,這個人就可以暴斃,之所以能做到控制範圍這麼大,是因為紀倫當年在我們星球上的做的殖民工程。”
“紀倫?”
“除了我們這些生物研究者,你們很多人幾乎都對他一無所知啊,這個人當年因為複制出這個星球一半的人,被人倫主義者強烈抨擊,雖然這些人壽命非常短,但他們也推動了百分之三十的工程。”研究人員推了推眼鏡,“後面法庭判決,審判後決定把複制工程更改為基因改良工程,才有了我們現在的武器。”
陸錦和打了個哈欠:“抱歉這不是我的專長,我希望你們早點研發,早點回家。”
馬術沖研究人員聳了聳肩。
“眼下這個武器還造不成太大的問題,以後你們就每研發到一個階段,拷貝一個副本給我保管。況且這次犧牲的隻是一小部分值班的同事,在複刻一個出來沒問題的吧?”
陸錦和擺擺手:“要是做不到,就帶你們下去拜訪一下,取取經。”
說完拉着馬術一把關上了門。
黃色的生物警告,在空洞的走廊上明晃晃。
“總督。”秘書拍了拍紀風的肩膀。
“嗯。”他從疲憊的面孔中掙紮着醒過來,自己坐在辦公椅上,用一個極其奇怪的姿勢支撐着睡覺,醒過來半身都是麻的。
“這是我們這次制定的行動計劃。”
紀風無神地抓起桌子上地紙片,餘光掃了掃,幾個警察署的行動隊長荷槍實彈站在他面前,虎視眈眈等他一聲令下。他撓了撓雞窩腦袋:“方案大概率是沒問題的,回頭我配一個督查部隊上來。”
“那我們?”幾個人躍躍欲試。
“等等。”
在場的人愣了一下。
“現在天氣太好了。”
幾束目光不約而同掃到外面,外面打雷下雨。他們都聽說這個總督精神不太好,看來是真的。
“啧。”紀風恨不得把手裡的天氣報告甩到他們臉上,“我不是說首都的天氣不好,我是說,等到不凍港起暴風雪的時候,你們再出發。”
“哦哦。”幾個傻瓜恍然大悟。
紀風敲敲手裡的報告:“上面說不凍港九點鐘來暴風雪,我們五點鐘出發。”
他擡起手腕,指針抖了抖,走到四點鐘。
“還有一個小時,集合部隊,不凍港方向!”
“是!”
“你輸了。”
“是,我輸了。”他眯眼笑了笑,像個和藹的鄰家大叔
陸景恒雙手自然下垂,抖着腿。兩個人的“戰場”,從督查辦公室搬到了監管拘留所,人話就是監獄,隻不過是關押陸景恒這種重犯的地方。
紀風上台行政部長第一件事,是清掃舊勢力,第二件事,就是把以前陸景恒的破事全部抖落出來,扣上各種帽子,有罪沒罪都扣一遍。
縱使陸景恒知道怎麼逃避高層追究,在老貓出現的那一刻也幾乎束手就擒。從邊境走出來的人一向很少,他萬萬沒想到,他跟邊境的兄弟都是打好招呼的,貓子臉上的傷疤,都拜他所賜。
老貓作為當年的證人,加上紀風的指控,生還可能性為0。
“你沒有請律師給自己辯護?”
“沒有。”陸景恒端起手邊的一個破水罐喝了一口,“沒有這個必要,我親手送陸錦和去監獄,讓洛誠去死,他沒理由不把我往死裡錘。”
“你的罪行,不過如此。”老貓淡定地擺好棋子。
“隻是我們司空見慣,殖民年代的官僚,能有幾個幹淨的。感謝我把你送進去。”
貓子抖着肩,冷笑兩聲,兩個人繼續下棋。
監管所的警察在一邊吃飯,打開電視。
聲音放出來,兩顆腦袋不自覺往那個方向看。
“督察部将在今晚展開對不凍港犯罪行為的圍剿,對此,北方科技生物實驗公司總裁,兼青馬協會會長陸錦和表示……”
“陸錦和。”陸景恒喃喃了一聲。
“你兒子跟你走上一樣的道路,你什麼感覺。”
“沒有什麼感覺——不要拿這種長官的語氣對着我,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他媽媽是誰?”
“……”陸景恒沒有講話。
“你是心甘情願要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了?跟你交往的女人這麼多,隻有這個人不願開口。”
“是。”
陸景恒擡起手指,走出最後一個棋子。
“将軍。”
“長官,這樣合适嗎?”
“行了,我自己來。”紀風站在鏡子前,調整着背帶的位置,末了插上陶瓷闆,熟練拿起沖鋒槍,檢查槍械,壓上彈匣,輕輕“咔哒”一聲響。一邊拿起手槍,“叮當”拉動槍栓,打開保險;塞到右腿上挂着,另一邊拿起小刀,對着燈光照了一下,刀身狀态良好,插上。
最後他把總督的銜貼在領口,和手臂
“長官很熟練啊。”一邊的副官感歎了一聲。
“我上警校那會你還不會走路呢。”紀風邊說着一邊感慨起來,當年鮮衣怒馬的少年,已經慢慢成了一個大叔,他腦子裡曾經行俠仗義的單純理想,應該早就消失殆盡。
還有和他一起的陸錦和……世事變遷。
他打開門,兩邊的警察立正列隊,站在兩邊待命。
“報告!集合完畢!”
“出發。”紀風淡淡說了一聲。
首都的雨下得特别大,他們步行前往車站。
霓虹的城市街道,空無一人,空有五顔六色的燈光投射在地面上,被黑色的靴子狠狠踏破。黑色的槍械被雨水淋透,泛出白色驚恐的光。黑壓壓的隊伍整齊走過路面,統一敲擊金屬地面,肅靜壓迫。
紀風披着黑色的雨披,像個雨夜死神飄過這座城市。
此時此刻,高樓大廈應該畏懼他們三分,并且十分乖巧地讓路。
不讓路,說明是跟自己的命過不去了。
明謹令壓在陸錦和身上,陸錦和嬌嫩的腿腳傲嬌地吊着。
此刻的他臉色浮紅,眼神輕佻,讓明謹令失了神。
不愧是在夜場的頭牌,狡猾的狐狸。
兩個人舒服地躺在柔軟的沙發上面,正當明謹令進一步動手的時候,陸錦和的通訊器響了。
陸錦和拿過來:
馬術。
他一把推開明謹令,端端正正做起來。
明謹令沉着個臉,沒說話。說實話,現在不凍港上下都知道他是個吃軟飯的,要是被陸錦和發現自己甩臉色給他,還不知道明天怎麼死呢。
他繃起笑臉:“那我先回房間了。”
然而陸錦和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的嫉妒幾乎要點爆。
但是好歹是高材生,好歹還是繃的住的。
“他們要過來了。”馬術穿着個黑大衣,此時此刻被大雪披得透白,手裡還抓着個長方體,望遠鏡。馬術按了幾個按鈕,跳轉成望遠鏡的畫面。
陸錦和手裡不知道玩弄着什麼東西,有一眼沒一眼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