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瑤的聲音入耳,楚萱握着陸淮手背的手指瞬間緊了下。
陸淮感受到她指尖的力量,看她還顫了下眼睫,像被人抓包而生出了緊張。出于常識,他以為她會轉頭去看看他說話的母親。
但沒有。
下一秒,楚萱就拽着他稍微放松了警惕的手,将它拉離了針頭的位置。
這個“任務”完成,她便擡腳走到自己原先的位置邊,提起了包,轉臉回來朝他說:“陸總,我先走了。”
陸總。
門在斜前方方向,他看她的表情看得分明,他的父母與她擦肩而過時,如同面對陌生人般,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這本是人之常情,但陸淮心頭莫名起了股火,悶燒得心腔發痛。
郭瑤和陸淵進門來,郭瑤的視線一直在楚萱身上,到陸淮跟前後,她問他:“她是誰?”
楚萱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陸淮的各種情緒被他摁着,視線收回來看向郭瑤:“媽你怎麼到這來了?”
這話本是平常問話,但他眉宇微蹙着,語氣也算不上多好,在郭瑤聽來就是另一個意思。
郭瑤冷笑一聲:“是打擾你的好事了嗎?”
陸淮心裡那股火好像遇到了風吹,火苗一下竄高,他直接怼道:“算不上。”
這話一聽,郭瑤立刻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誰讓你叫我來的?你看他這個态度,沒氣死我是不罷休的!走走走,回去,眼不見心不煩。”
她作勢要出門,被陸淵擁住肩。
陸淵在母子二人之間當和事佬:“明天就回去了的,你還跟他置啥子氣?”
他看向陸淮,薄怒道:“還不閉嘴?”
陸淮坐回去座椅,頭靠在椅背上一身疲憊,瞥了眼跟前卿卿我我的老夫老妻,習以為常地閉了眼。
在陸淵又親又抱地哄了會後,郭瑤被陸淵帶着坐到陸淮身邊,陸淵去備茶,她斜着眼珠看陸淮,看他一臉冷淡,她眼珠一轉,忽然問道:“剛那個是你高中同學?”
陸淮閉着的眼皮蓦地掀開:“你說什麼?”
郭瑤得意地挑了下眉:“是你高中同學吧?我猜是的。”
陸淮靜靜看了郭瑤幾秒,重新閉了眼,心中在收集碎片準備合成圖,面上什麼異樣也沒有,語氣很随意地說:“嗯,你猜對了。媽你見過她吧?”
郭瑤:“沒見過。”
陸淮輕笑,像在誇郭瑤:“沒見過都能被你猜到,你火眼金睛。”
論作精脾氣郭瑤無人能出其右,但要論心思缜密,在陸淮跟前,個性純粹的郭瑤一說露一個馬腳。
郭瑤被誇得也有點困惑:“哎對哦,我沒見過怎麼知道是你同學?”
在無人關注到的地方,陸淮手背上的青筋漸漸暴起,剛剛楚萱戴着口罩也沒露臉,但母親就是一眼認出是他的同學,他語氣仍然平平:“你聽到過她聲音?”
郭瑤如被人醍醐灌頂:“應該是!”
陸淮睜眼,眸底的暗潮微湧,看着郭瑤問:“什麼時候?”
郭瑤接過陸淵準備來的蜂蜜玫瑰茶喝了一口,溫度、甜度剛剛好,她心情不錯,看着她的兒子笑:“還能是什麼時候?都是你高中同學了,我難道還在你初中時聽的?”
陸淮漸漸坐直身,視線緊緊盯着郭瑤,問出了他心中拼湊到的那句:“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有人打電話找我,你接到了?”
“啊?”郭瑤下意識反應了一聲,看着陸淮認真的臉,意識到此事對于陸淮而言或許有點非同尋常。
她奇怪地:“你那麼多同學打電話到家裡來,我哪記得是什麼時候?我就覺得聲音有點熟悉。”不知道誰洩露了他們家的座機電話,那個暑假,打電話來找陸淮的女孩子不計其數。
陸淮的眼神越來越嚴肅,郭瑤看得有點心驚:“怎麼了?你為什麼這麼問?”
郭瑤的眼睛純淨得像一面透亮的鏡子,她嬌生慣養長大,又曆來被人捧在手心裡,沒經曆過生活的磋磨,在親近的人跟前,心裡想的話都能通過這雙眼照出來。
陸淮已經看出她不是在裝模作樣。
正因為這樣,才更讓他覺得棘手。
棘手歸棘手,這件事他務必要查清。
這時陸淵也落座了下來,邊喝茶,邊狀作無意地問陸淮:“怎麼?這位同學很重要?”
陸淮大大方方地:“重要。”
陸淵才喝進喉嚨的茶水蓦地嗆喉,失态地咳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他這個兒子私生活幹淨得實在厲害,自從創業成功有點名氣後,要跟他攀親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但他和他媽明示暗示的話說了幾籮筐,助理那邊也打通了,但就是沒聽過他有什麼花邊消息。
陸淵咳停後,和同樣驚大了眼的郭瑤對視一眼,趁熱打鐵問:“你女朋友?”
陸淮面不改色:“不是。債主。”楚萱是讓他寫過欠條。
想起她怨他不知輕重,說好了最後一回,可是結果是一回又一回,簡直當她是某種不良職業人員,抱着手臂非要讓他寫欠條,陸淮心中又暖又酸。
曾經那樣古靈精怪的、蠻不講理的一個人。
才想到這,電話就震了一下,陸淮一瞥,陳初宴微信給他發了張照片,問了句:“你要不要回錦城來一下?”
看到照片的瞬間,陸淮眸中翻出驚濤駭浪,這一回,他是真三兩下拔掉了針頭,站起身對父母說:“我現在去出差,你們明天用我的飛機。”
……
陸淮連夜趕回錦城,陳初宴接到他後,兩人直奔到一個不算高檔的飯店。
兩人站在店外,陳初宴指人給陸淮看:“呐,那一桌主位那個就是,叫陸志祥。”
看着窗内燈火通明,坐主位的那位滿面紅光,一桌人其樂融融,陸淮吐了口煙圈,問道:“他們是因為那個叫王曉然的離的婚?”
陳初宴看他一眼,情緒複雜道:“不是,應該是為了孩子離的。他和楚佳惠離婚的時候,跟王曉然的二兒子剛生沒多久,大兒子都快七歲了,上學要戶口,所以……”
楚佳慧。
怪不得她現在姓楚,原來是跟着母親的姓。
陳初宴在一旁諷刺道:“你說怎麼會有那麼下作的人?養小三就算了,還搞了不是一個而是幾個孩子出來惡心人。”
世界的肮髒面遠比人想象的更寬廣,沒見到,不代表它就不存在,陸淮此刻沒評論楚萱的父親,隻是問陳初宴:“離婚官司打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