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食堂,被油煙熏得發黃的燈光,撒在對面那個乖巧拿着筷子的醫生,竟顯得十分柔和,毫無棱角。
他微微揚起臉龐,明亮的瞳孔似乎不太明白阿姨說的話,眨了眨眼,随後搖搖頭。
“阿姨,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手藝。”
蹙着眉頭,臉上的表情還帶着幾分不贊成,飽滿紅潤的嘴唇抿起拉平,緩緩将筷子放在餐盤邊上。
另外兩個阿姨被他這套吃的死死,像對待自己的孩子,眼神充滿了溫柔,門牙凸起的阿姨,嗤笑,雙手叉腰,一把奪過那雙筷子,嘲弄道。
“筷子連油水都沒有沾上半分,還說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路明霜沉默,他盯着眼前那盤食物,米飯,青菜,紅燒肉。
米飯他已經見證過是什麼玩意做的,自然是下不去那個嘴。
至于那盤肉,色香味俱全,表皮似乎還被油炸過,酥酥脆脆,肥而不膩,肥瘦相間。
晶瑩剔透,像塊打磨過的寶石。
可路明霜觀察過,那個被咬下一段手臂的女生和被當成拖把丢到一邊的男生,頃刻消失,誰敢說這紅燒肉的材料從哪來的。
見他遲疑,阿姨更是步步緊逼,齊肩的短發被風吹起,奪命的野獸,露出森森爪牙,咽唾沫的聲音無限放大,對眼前的獵物垂涎三尺。
路明霜白了白臉,張嘴道:“阿姨,筷子都被你拿走了,我怎麼吃啊?”
“噢,瞧我這記性,來,還你。”
“快吃吧。”
“吃啊。”
催魂的話語萦繞在耳邊,路明霜咬咬牙,夾起面前看上去相對安全的青菜,放入口中,嚼了兩口,咽了下去。
“你看你這麼瘦,怎麼能隻吃青菜,快,吃點肉吧。”
咧開的嘴角,準備伺機而動。
阿姨根本沒有放過路明霜的打算,隻要他做出任何違反規則的事情,就能動手。
看着那細皮嫩肉的身軀,潔白如玉,還帶着一股清香,肯定要比那些臭魚爛蝦好吃。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完美的食物,怎麼可能甘心輕易錯過。
路明霜瞳孔一顫,他絕對不能吃,可眼下若是不吃,便中了這個怪物的陰謀,何況那些醫生護士,個個目光呆滞,機械式吃着自己的午餐,可目光卻落在自己身上,像把自己當成了下飯菜。
“好,我這就吃。”
舉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泛着金色的油漬,明明芳香四溢,可愣是讓路明霜下不去口,眉毛都不敢皺一下。
等嘴唇快要接觸到肉,路明霜心如死灰,大不了一會再吐出來,現在不吃,怕是一會自己就淪為這些紅燒肉了。
“來人啊!這裡有人犯病了!”
隻聽見不遠處傳來呼救,一個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身材高大,倒在地上抽搐,甚至口吐白沫。
而他旁邊站着那個人,到處呼救,神情慌亂。
這兩個人他都不陌生,正是剛剛一直盯着他看的人。
很快,周圍的醫生護士全都圍了上去,路明霜見狀,立馬丢開筷子,快步沖過去。
“快!把病人送進搶救室!”
……
“滴滴”
直到夜晚,病人還是沒有醒來,因為庸醫什麼也不會,更看不出病人有什麼問題,隻能讓護士給他打了瓶生理鹽水。
拿出聽診器,放在病床那個男人的胸口,随後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皮,護士說了幾句話後,便叫護士出去了。
最後還要裝模作樣安撫,“沒事了,好好休息就行。”
說罷,路明霜便打算離開,卻被坐在旁邊的男人拽住手腕。
“路醫生?我能這麼稱呼你吧。”
男人鼻梁高挺,長了張格外柔和的臉,像隻溫馴的大金毛,隻是動作卻一點都不溫柔,哪有病人會對醫生動手動腳的。
路明霜擡眸,點點頭。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萬一他又突然發病怎麼辦,作為醫生,您不該負責嗎?”
漫不經心的腔調,似清茶雨霧,懶洋洋的,愣誰也看不出,他那藏于病号服袖子裡的小拇指,輕飄飄勾過路明霜的掌心。
“有事再說吧。”
原主從來不會與病人待太久,因為他生怕自己沒本事會被病人看出來,屆時,哪怕他再有關系,也别想在這家醫院待下去。
隻是還沒等他出去,病床上昏迷的人突然蹿起,站在門口,堵着不給他離開。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
面前人雙眼霧蒙蒙,咬着下唇,一臉恐慌看着他們,兩個如同山一樣的男人,一前一後圍堵,不知為何,楊穆覺得他和蕭鶴像極了那些強搶民女的土匪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