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
不行。命令過高,難以強求,決意不夠,也不熟練,她需要一些輔佐。重新拆解咒語,抓住最淺顯的根基,記憶魔力流向,強化目的願望,想象改變的屬性——
小女巫微微擡起手指。
“Delduci……”
還不夠。未經調和的根基在魔力回路裡沖撞,她需要更強的決意,或許能以多重施咒的方式達到最終效果——
下方的白發巫師似乎察覺到了惡意,皺起眉,微微擡了擡杖尖。
她更深地俯下身。
“Delducido……”
奧莉尼斯的瞳仁幾乎要集中成尖銳的一條線。
“Nebulus。”一道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她。
霎時間,雲飄霧渺。
“又是雲霧咒!小心冰錐!雲咒撤回——”警戒狀态的傲羅瞬間繃緊神經。之前被墜落冰花砸穿胳膊腿腳的痛楚仍然曆曆在目,有經驗的傲羅們果斷放棄了驅散咒和停止咒,轉而揮舞起反咒試圖反轉氣象咒,卻發現絲毫不起作用。
不僅僅是毫無作用,起初還算輕薄白皙的霧氣在飛舞的咒語之下反而愈積愈沉,愈沉愈暗,像條潮濕的絲絨向大地墜落,覆蓋住視野口鼻,厚重得幾乎要擰出水來。
磅礴,沉重,陰冷,不可違抗。
這不是闖入者的魔力——突然一道明光擊中傲羅的腦袋!
“……格林德沃?”
尼可·勒梅猶疑地看向咒語傳來的方向,短暫迷惑于不知由頭的咒語因何而來,卻很快從不安分的空氣中嗅到了濃霧的意圖。
“奧莉?你剛才做了什麼?”老煉金術師手忙腳亂将魔杖重新塞回面色蒼白的小女巫的手中,心幾乎跳到嗓子眼兒,“你的魔力幾乎在沸騰!”
“……”熟悉的觸感重回手中,山梨木隐隐發熱,鳳凰的羽毛溫柔地撫慰暴躁的魔力,而奧莉尼斯頂着快把骨頭絞碎的疼痛死死盯住高牆上那道狹窄縫隙,試圖穿越濃厚的霧氣和黑暗看穿縫隙後的眼睛,從中尋求一個答案。
沉默無法傳達。
自然沒有答案。
“咒語效果不對!不是闖入者!”那名傲羅終于确認了自己的猜想,“是格林德沃!”
奧莉尼斯突然伸手,沸騰已久的魔力徹底失去控制,奔湧呼嘯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勢撞向城堡,刻滿防禦魔法的城堡頃刻間亮起層層魔紋迎擊。熒藍色的海濤直直拍上重重防禦,破碎的白浪和魔力四處噴濺,然後又沒入魔紋,慢慢消失不見。
整個世界仿佛寂靜了一秒。
“……魔紋生效了?”有人發出了不确定的困惑,攪亂了這汪平靜湖水。
地面似乎在嗡鳴。
起初似乎是飛蟲振翅的聲音,逐漸由遠及近,由弱到強,随後那若隐若現的嗡鳴變成了隐隐作響的震動,當第一塊黑色磚石終于不堪重負、崩出一道裂痕,細密的傷疤就宛若火焰搖動般一道又一道浮現在巍峨的高牆之上并迅速蜿蜒漫漲,密密麻麻結成一張龐大的蛛網。随着崩碎的聲音從表面沒入内部,令人心驚膽戰的噼啪聲越來越響,蛛網也無法保持細密和平整,在第一塊刻有魔紋的磚石徹底碎裂、向外傾斜時,整面牆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垮塌!
鄧布利多揮了揮魔杖,墜落的磚石瓦礫便和昏沉的濃霧一起被穩穩兜進了看不見的罩子裡,慢慢避開人群和花草落到地面,露出站在邊緣的人影。
——那是蓋勒特·格林德沃。
“不要這麼驚訝。”獵獵的狂風和漫卷的雨絲中,那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破碎的牆體邊緣,嶄新如初的黑色袍角飛揚,對着下方陷入短暫驚愕的人群漫不經心地宣告,“隻是紐蒙迦德很久沒有清掃了。”
……格林德沃竟然還在紐蒙迦德!
格林德沃竟然沒有随闖入者離開!
——格林德沃竟然還能随意施展魔法!
不知道哪一條才最可怕,傲羅們惶然四顧,唯恐被五十年前的陰霾再次覆蓋。沸反盈天的騷動裡,唯有鄧布利多面色平靜,方才擡起的魔杖又被揣回了袖子裡,論誰都沒法從他的臉上窺探到絲毫端倪,就像此刻論誰也猜不透他為何不更早一點出手、驅散方才還令所有傲羅束手無策的濃霧。
“唔,現在我們可以确定氣象咒的來源了。”
他甚至還有閑心開玩笑。
“氣象咒的影響範圍有限,格林德沃大概沒有通過魔杖施咒……你們或許可以放心去檢查紐蒙迦德——也許這次隻是有過激的崇拜者來修繕了一下城堡?我看到裡面壁爐燒得正旺,很适合烤一烤淋濕的鞋子。”
白巫師邊說邊遺憾地看了眼被水汽和淤泥浸髒的鞋,背起了手,轉而研究起庭院裡樹林中飽受摧殘的小白花。
尼克·勒梅一時無言,擔憂地看向奧莉尼斯。
碧眼睛的小女巫面無表情,仿佛此時體内四處流竄的魔力和瀕臨枯竭的回路都不存在。方才迸發出山崩海嘯之力的魔杖此時仍然平舉,穩穩地在空中轉了一個圈。那些躺在石闆路上的磚礫便在鄧布利多好奇的目光下倒流回破碎的位置,在晃動和光芒之中重新凝結組合,形成了一整面從屋頂開到地面的,幹淨又明亮、漂亮又結實的玻璃花窗,正對下方的卵石庭院和遠處的青山黛巒。
“……”
風水輪流轉,陷入沉默的變成了屋内的人。
玻璃花窗上畫着的,赫然是小巧玲珑,翩然搖曳的火絨草,銀灰色的細長葉片捧起大大的毛絨苞片,耀武揚威狀朝他舒展鵝黃色的花序。
蓋勒特·格林德沃盯着滿玻璃的火絨草,突然開懷大笑。
他的小姨母果然沒變!
還是連生氣都這麼可愛!
而興緻勃勃看了一場變形術直播的白巫師也從中找到了新的樂趣。
“能夠施展如此卓越精密的變形術的人,恐怕放眼巫師界都是鳳毛麟角……”他清了清嗓子,再次給自己用上了聲音洪亮咒,“上次觀摩到類似的卓越變形術還是在大風天的海邊。”
“哦?阿茲卡班的瞭望台修好了嗎?”變聲魔咒還在生效的奧莉尼斯毫不猶豫反唇相饑,“不會現在還在漏風漏雨吧?”
不等下面的白巫師回應,她再次開口。
“我這裡正好有一條消息可以遞給你……就拿剛才這道無聲追蹤咒來交換好了——不妨猜猜出賣了波特一家的真正叛徒是誰?”
鄧布利多的表情終于變得嚴肅起來。
奧莉尼斯的心情也終于舒暢了一點——一丁點兒。
“敢賭嗎,鄧布利多?”
她哈哈大笑,同時拍了拍巴蒂·克勞奇的肩膀。斯萊特林青年掏出了門鑰匙,在老巫師近乎嚴厲的注視下注入了魔力,世界立刻天旋地轉。
感應到方才悄無聲息粘附上來的魔力不再試圖追蹤,緊繃了一上午的奧莉尼斯終于粗喘了一口氣,精疲力竭地躺進尼可·勒梅的懷裡。
“我要回去。”
臉色比幽靈還要白的小女巫頭發散亂,嘴唇幹裂,像灘抽幹了骨頭的肉泥一樣渾身癱軟、動彈不得,被暴走的魔力折磨得七竅生煙五官挪位,還要瞪着碧綠的眼睛,對着老煉金術師家的天花闆咬牙切齒。
“尼可,幫我定位那座遺迹,我要去找回去的辦法。”
她要把鄧布利多扼殺在源頭!
尼可·勒梅若無其事轉頭望向花園裝作耳背,而正在用魔杖戳小女巫那抖得如同篩糠的手指的巴蒂·克勞奇聞言冷笑了一聲權當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