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抽筋的臉更像菲尼亞斯·布萊克了。
——這是我們這對筆友一個多月來第一次正式的見面,不同于信上還算和平有趣的來往,我們打第一句用嘴的交談開始就頗有種不對付的棘手。
我猜測這種情況可能是因為他現在這張令人生厭的臉——之前為了溜進校長室、用來僞裝成布萊克校長的複方湯劑還剩很多。不想讓我的第一次對角巷之旅由于教授半途跑路而留下遺憾,我在斯内普教授離開後果斷找了個角落,把拿袋裡最近狀态不錯的戰利品拎出來,并給他灌了一大口加了布萊克校長頭發的複方湯劑。
不出我所料,不僅沒人記得布萊克校長的臉,還沒人想多看這張狗憎人嫌的臉哪怕一秒。哪怕西裡斯·布萊克穿着奧米尼斯留在我這的破袍子,光着腳,渾身上下都是隐形獸舔毛的口水混雜着複方湯劑臭味的奇怪腥味,也沒人敢多打量這個大搖大擺的野人一眼。
野人布萊克校長嘛,多看一眼會被噴唾沫的。
我被我的聯想逗樂了。
“對,這樣很好,繼續保持,”對面的野人說:“保持住這種小女巫的莫名其妙和心血來潮,比你剛才好相處多了。”
“看來隐形獸的确把你照顧得很好,都有精神說刻薄話了……如果你能打理好自己,相信我,我會更好相處。”我抹抹嘴,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要我說,你應該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
這個最多不過十二歲的小矮子女巫像打量魔藥課的蟾蜍從哪好下刀一樣上上下下用視線把他劃了個遍。
“嗯,你和你祖宗的身材倒是很像……”然後她遺憾地搖了搖頭,“但你現在還不如他順眼。”
“……你叫我出來是想給我買衣服?”
西裡斯·布萊克無語了,在身材上輸給公認的最令人讨厭的祖宗,不能說骨鲠在喉,隻能說哪怕赢了也完全無法令人得意,無論哪種答案都很讓他惱火。
于是他反唇相譏。
“說起隐形獸,我一開始看到信件落款還有點驚訝。這種和神奇動物相處的能力讓我想起了紐特·斯卡曼德……死對頭的後代相愛,倒是很羅曼蒂克。”
“……”
很好,我也食欲全無了。
“羅曼蒂克?沒想到你還是會看麻瓜愛情小說的類型。纖細敏感,浪漫感傷的布萊克?你那綠色的房間裡不會還貼着麻瓜的張貼畫吧?”我冷笑了一下,放下勺子開始掰指頭,“既然出來了,就一次性配齊好了:你去買些香波,做個頭發護理——話說頂着布萊克祖宗的模樣做護理應該也有用吧,美容藥劑買幾罐,春夏秋冬的衣服都買幾套,再買些書給你補一些當代巫師社會的禮儀和常識,酒——”
我在他稍稍睜圓的眼睛中清清嗓子,“酒就暫時算了,畢竟你的監護人是隐形獸,得經過他的允許。”
“比起某個心胸狹隘的小女巫,萊歐要更懂得禮貌和尊重。”西裡斯·布萊克冷冷地說。
“如果不是我把你拎出來,并且掃蕩了阿茲卡班,”我不以為意,“那你就要和攝魂怪談尊重了。”
“……”
就在這張桌子的氣氛逐漸劍拔弩張時,窗外的陽光突然猛烈起來,照得小女巫忍不住扒拉了一下别在耳後的頭發。像瀑布又像羊毛卷的頭發滑落到桌子上,金燦燦像是一團染了朝陽的雲彩。某個更為年長的男巫被頭發反射的光刺得眯了眯眼,視線晃到一空一剩的冰淇淋盆上,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吃冰淇淋是什麼時候了。
和誰來着?總不會是詹姆,他不吃甜食,伊萬斯也不愛好,西裡斯更是感覺平平,倒是西茜——
他很快中斷了回憶,總算動用起他那比一茶匙還少的成熟穩重,想起來算上在阿茲卡班停滞的歲月,自己的年齡足足有對面小女巫的兩倍還多,而他上學時從來不屑于欺負女同學。
……
可就算西裡斯·布萊克能正常長到二十九歲,也絕不會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他瞪着恨不得把臉藏進頭發裡擋陽光的小女巫,瞪得眼睛都開始發酸,最後重重砸了一下嘴,拉上放在他這一側的窗簾,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金腦袋動了動,擡起來,那雙綠眼睛再次晃入西裡斯·布萊克的視野。
“謝謝?”小女巫有些驚訝,似乎在思考什麼,眼珠在眼眶裡咕噜噜轉,“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做。”
“你可真理解我。”布萊克不耐煩地擡擡眼皮,逐漸開始厭倦互相膈應卻不能拿魔杖互毆的無聊戲碼,“如你所見,我窮兇極惡,我欺負小孩,我蹲過監獄,還有把人當成攝魂怪追着咬的癔症,的确不适合光天化日之下陪未成年小巫師逛街。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就趕緊把這個和你相看兩厭的囚徒關回野獸窩吧。”
“相看兩厭?我沒有——哦。”
我終于意識到在挖苦西裡斯·布萊克時,不自覺拿出了陰陽布萊克校長的态度。
“……好吧,我的确不該因為這張臉和這種氣息的組合對你挑刺。”我癟癟嘴,飛快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順帶解釋拎他出來吃冰淇淋不是為了折磨他,“我隻是一個人待着有些無聊,又想起來你在信裡抱怨過衣服不合身……如果你想去喝一杯也可以的。難得我出門一趟,還是要給男孩們留出充足的娛樂時間。”
“你還有兄弟?”他終于提起了興趣,情真意切問,“他們活得快樂嗎?”
“……”這張臉說這個話可真欠揍啊!“比起你來可是快樂的很……”
金發小女巫突然刹住話茬,扭頭看向窗外,表情專注,身體微微探出,仿佛注意到了什麼。西裡斯·布萊克立刻提起警惕,順着她視線的方向觀察,卻沒什麼發現。
“你在看什麼?”他問。
“他是?”小女巫伸出手指。
西裡斯重新瞥了過去,費勁地在麗痕書店和摩金夫人長袍店附近來回搜羅,最後将注意力落到一個站在飾品櫥窗前、正在挑選什麼的男巫身上。
“……韋斯萊?”他有些不确定,那頭紅發過于标志性,可是這個長相卻有些陌生了,“難道是莫莉和亞瑟的大兒子……叫比爾還是查理?等等——你要去哪裡?”
我站起來,推開玻璃門徑直往那個高瘦的紅發青年的方向走去。
西裡斯·布萊克坐在原位,瞠目結舌地注視着金發小女巫走到青年面前說了什麼,兩個人開始交談起來,過了五分鐘,高大的韋斯萊跟随小女巫走進了刨冰店,和小女巫有說有笑地來到他面前。
“奧莉,這位是?”
叫比爾還不查理的該死的紅頭發韋斯萊熱情洋溢。
“我小叔叔,他剛結束了海上修行回到巫師世界,我們在給他挑選合适的正常衣服。”金發小女巫活潑爛漫,“或者比爾可以給我們一些參考?你的耳釘可真好看,很襯你的頭發......不過是不是有些低調了?”
“是嗎?”該死的比爾摸了摸耳垂,該死的微微紅了臉,“我也覺得耳釘不顯眼……你說換成耳環會不會更好?”
“好主意!那更适合你!”奧莉尼斯開心地咯咯笑,“摩金夫人的配飾都太雅緻了,狼牙或者龍鱗做成耳環你覺得怎麼樣?”
“……”
海上修行小叔叔西裡斯坐在對面,開始琢磨起如果把頭塞進這碗無花果冰淇淋裡他會不會從這場惡夢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