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中午,龐煦帶着邬元允,和龐運泰以及大部分時間在療養院的母親吃了個“團圓飯”。邬元允坐在龐母身邊,對方病恹恹的,有一個護工專門照顧着。大概是藥物的作用,她的表情看上去呆呆傻傻,可偶爾又會露出詭異的笑。
一頓飯下來,整張桌子像是被籠罩了一層冰霧,陰冷、靜穆、讓人害怕。龐運泰隻和兒子聊了幾句泰朗生意上的事,并沒把邬元允放在眼裡。在他看來,對方不過是兒子随便找的玩物,不久後就又會換掉。
龐煦有時會看看邬元允,提醒他多吃點菜,邬元允始終拘謹着,龐煦說什麼他都點頭。
回去的路上,龐煦對邬元允說:“我的家庭關系有些……不美好,讓你見笑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邬元允表示理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你怎麼了?暈車嗎?”龐煦看到他面無血色,皺起眉頭。
“沒事。”邬元允搖搖頭,把領子往脖頸上拉了拉,又不易察覺地往遠離龐煦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看到邬元允的這些小動作,處男龐煦更是疑窦叢生,連忙囑咐司機稍微開穩一些。
到了家裡,龐煦給回老家過年的郭姐打電話,詢問藥品都放在哪兒了。年前,郭姐剛剛做了大掃除,把家裡的很多東西都換了地方。
“怎麼啦?”郭姐的大嗓門在電話那頭響起,“吃壞肚子了?”
龐煦朝蜷在沙發上的邬元允看過去:“我也不知道,他的臉和嘴唇都沒什麼血色,看上去有些虛弱。”
“發燒嗎?”
“我……不知道。”
“你去探探他的額頭啊!”郭姐着急,“摸不出來就去拿溫度計,在廚房旁邊那個儲物間第二層抽屜裡!”
龐煦在原地呆愣幾許,走到邬元允旁邊,又停頓兩秒,把大手放到了對方的額頭上。
邬元允身體一抖,連忙躲開了腦袋:“我沒事,不發燒。”
龐煦的手停在半空,剛剛一瞬的觸碰确實沒感到什麼溫度。
邬元允布滿水汽的雙眼望過去:“我可以和郭姐單獨說句話嗎?”
龐煦把手機遞過去,默默踱遠了一些。
“郭姐,我的情熱期不知道為什麼提前了,家裡有抑制貼嗎?”邬元允聲音很小,生怕被龐煦聽到。
“哎呀你們早說啊!應該有的,之前鄭……之前準備過一些,就在儲物間,櫃子前兩層都是一些醫療用品,好找的……你把電話給龐煦!”
邬元允下了沙發,提着軟綿綿的雙腿走過去,把電話還給廚房案台邊的龐煦後,自己進了旁邊的儲物間。
“你個傻孩子,你老婆情熱期了都不知道!?長期貼抑制貼對身體不好!趕緊做你應該做的事!不說了,家裡還等着我打麻将呢!”
噼裡啪啦說完,郭姐撂了電話,留龐煦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淩亂。
Omega遮遮掩掩手上的東西,準備在龐煦沒注意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上樓。
然而他失敗了。Alpha的眼睛,自從挂了電話,似乎就沒從自己身上移開。
“需要我做什麼?”龐煦的聲音幽幽傳來。
“不,不用。”邬元允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卻不料讓自己的頭暈更加重了些。
他彎腰扶住樓梯的把手,深深吐氣,剛剛有些着急,忘了囑咐郭姐不要把這事告訴龐煦。
以前生理期都很按時的,而且不适的感覺也沒有那麼嚴重,這個月是怎麼回事?
現下,邬元允已無力再思考緣由,亦拿不出精神在意是不是被龐煦知道,正蓄積全部的能量以支撐自己若無其事地走回到房間。
都說Alpha見不得Omega在自己面前扮柔弱,而龐煦眼前的人,不但柔弱,還好看得不像話。
男人沒再說什麼,走到近前,扶住邬元允的雙肩把他帶上了樓。
在此之前,龐煦從沒進過邬元允的房間,重新裝修、換完家具,也沒有進去看過一眼。
不知道是郭姐還是李鶴做的主,這屋整體配色竟然是開心果的淡綠。
龐煦先是有點意外,随即想起了兩人領結婚證那天邬元允身上的綠T恤,還有自己鬼使神差換上的同色系圖案的運動服。
想到這裡,男人臉上竟染上一抹淺笑。
“謝謝,麻煩你……出去吧!”邬元允坐到卧室裡的雙人小沙發上,擡頭請求。
龐煦俯視男孩的眼睛,那雙好似暈了夕陽餘晖的秋波般漂亮的眼睛。情熱狀态讓他看上去不再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學生,而是一個真正的、成熟的、誘人的Omega。
男人的目光随即下移,落在男孩發紅的頸部,數秒後視線繼續向下,停留在邬元允手心裡緊緊攥着的膚色抑制貼上。
“那個東西,如果不貼,會怎樣?”龐煦的聲音低沉到沙啞,他已經開始隐約聞到了桂花的香味。
邬元允雙唇微啟,不願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男孩的另一隻手抓着沙發的布料,他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