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在外行走并不容易。

各國戰亂，商路時有變動。雖說一般而言忍者不會對普通人下手，但除卻忍者外，劫道的山匪也是危險因素。

你這輩子至少出生在治安還不錯的城下町，十七年來又從未出去過，雖然對外界更艱難的世道有點粗淺的了解，但從未切實體會過亂世的治安有多糟糕。

現在你體會到了。

你們晚上在一個小村落借宿，對外宣稱是回鄉的兄妹。

進入村莊前，你掃過村莊外圍警惕的崗哨，又聽着火核應付着盤查你們身份的村民，心底泛起淡淡的不安。

在聽見借宿的那戶人家的女主人告訴你最近附近來了批兇惡的山匪後，你得到了答案。

“劫掠行人都算是好的。前幾天，那些匪徒闖入了不遠處的菖蒲村，燒殺搶掠，連殿下派去的代官大人都死了，所以最近大家都很緊張。”女主人說。

時下的村落在大名治下保持着相對自治的習慣，并時常因為當地資源與其他村爆發武力沖突，換言之村落仍是有守備力量的。

目無王法，能攻破一個村落，并毫不顧忌地殺死大名手下的官員，這群山匪恐怕有所依仗。

“……町中現在有消息了嗎？”基于之前你自己的行為習慣，你下意識地想問有雇傭忍者來解決嗎，而後意識到這種問題頗有何不食肉糜之嫌，改換了話題。

村落的人們每年要為大名上繳年貢，關鍵時刻可能還要承擔力役和其他物資的征收，村子裡的環境看起來村人們也隻是不餓肚子的水平，奢求他們支付足夠的錢去雇傭忍者，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女主人替你和火核倒了杯水，神色憂慮：“沒有，說不定町中還沒收到消息，也不知道送信的人有沒有平安抵達。”

“我們來的路上，沒見到傷者。”你謝過主人的水，委婉地安慰了一句。

火核喝了一口水便放下杯子，對你說道：“空蟬，我出門看看，你留在這裡。”

你道了聲好，知道火核應該是去确認周邊環境的安全。

在火之國境内，目前你以空蟬為假名，這算得上一個有些促狹的名字。從實際意義上來說，它有着現實世界的意思，隻是在寫法上被寫作了空蟬。另一方面，在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源氏物語》中，名為空蟬的女人逃脫了源氏的求歡，僅留下一件衣服，猶如金蟬脫殼，留下蟬蛻，應了你假死脫身的行為。

女主人坐在屋中的織機邊織布，你便又想起經緯町的事，問了女人如今賣布是否還有收入。

“很難了，”她一邊搖着織機一邊和你交談，歎息道，“町裡的布花樣多，又便宜，要是可以我也想去町裡的紡織廠呢。”

你默然無語，心底有些難受。

就像忍者被限制生産，農民們也被法令束縛在土地上供給全國所需的糧食，維護着社會的基本秩序，因此他們連更改自己的職業也做不到。

過了一會兒，這家的男主人也回來了。

你認出他是之前守在村外确認你們身份的村民，他看見你也有些驚訝，環顧一圈後發現火核不在，警惕起來：“你哥哥呢？”

你坦然地與他對視：“哥哥聽說了山匪的事，有些不放心，說去外面看看。”

旁邊的女主人也跟着作證。

大抵是你與火核的外貌過于有欺騙性了——誠然，你現在的武力值是一個戰五渣，但看起來纖細俊秀的火核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忍者——你們又趕着車帶着行李，是不太像匪徒派來打探消息的，男人神色有些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臉上寫滿了“他一個小鬼能發現什麼”，卻也沒有徹底放松，語氣強硬：“明天一早，你們就離開。”

不用他說，這也是肯定的，畢竟你确實要趕路。

天色徹底黑下來前，火核也回來了。

村中不比町裡，除了巡邏的人會拿着火把，夜間幾乎都不燃燭的。

“哥，快吃飯吧。”見火核回來，你也松了口氣，起身催促他趕緊吃晚飯。

這家主人已經吃了。你和火核對外的身份畢竟是兄妹，你也不好當着這家主人的面不等哥哥單獨吃飯，所以得等火核回來一起，加上白日趕路辛苦，你着實餓了。

火核站在門口，聽見你的話後目光落在你身後的飯菜上，不由愣了一下。

“抱歉，久等了嗎？”他的怔愣隻是一瞬的事，便立刻調整好狀态問你，坐到桌邊和你一起解決晚飯。

你借着微黯的天光觀察他的神情，青年忍者的眉眼壓低，顯出一種冷肅感，這又和白日出發和路上時的火核不一樣。

“情況不妙嗎？”你思忖着問他。

他意外地看了你一眼，而後收回目光，語焉不詳：“今晚不要熟睡。”

看來确實有問題。

似乎是你的表情過于沉重了，他又補了一句：“不是什麼大問題，棘手的已經處理了。”

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沒把自己擔心的說出來，畢竟火核需要負責的任務對象隻有你一個。

晚上睡覺的時候，主人家把預備留給未來孩子的房間留給你們住。在他們看來，你們既然是兄妹，又在趕路，住一個房間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問題。

可惜你們是假的兄妹。

“我在這守着，你去睡吧。”在房間怎麼分配的問題是，火核完全沒給你讨論的餘地。他坐在桌前，直接做了決定對你說道。

你也不推辭，本質上你們是雇主和被雇傭者的關系，他也确實要負責你的生命安全，謝過他之後就進房間睡了。

因為晚飯時的對話，你心裡總是懸着的，總覺得自己沒有睡着。模模糊糊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空蟬小姐，醒醒！”進來的是女主人，她一開門你就醒了，同時也聽到了外面嘈雜的呼喊聲，知道出了事。

因為提前做了今晚會出事的準備，你直接起身就趕緊跟着出來，一邊問女主人現在什麼情況。

“那些匪徒來襲村了，”女主人匆匆地說道，“我們現在先去避難。”

火核等在外面，剛好聽見這句話，突然出聲：“不必了，您去避難吧，我和空蟬一起，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你正要往火核的方向走，手臂卻被女主人拉住了。

常年勞作的女人力氣要比你大得多。

屋外不知道哪裡燒起來了，火光映了進來，你回頭看她，女主人眉目間隐匿着不明确的情緒。

你的神情冷了下來：“請放開我，夫人。”

你不想思考她到底是懷疑你和火核是劫匪的探子所以不想輕易放你們離開，還是見村子亂起來想要趁火打劫。

你注意到男主人不在這裡，從今天來的時候情況來看，他大概是去抵禦外敵了。

“……抱歉，”女主人從身上掏出一柄小刀，猛地将你扯過去，用刀抵住了你的脖頸，“因為懷疑您和您兄長是奸細，在将那些匪徒劫走前，請兩位跟着我行動。”

你無奈地看向火核，心中反而松了口氣，至少她不是想要謀财害命，隻是現在你和火核在這件事中所處的位置确實尴尬。

畢竟你們剛來，那些匪徒就來襲村了，中途火核還找理由去查看了周圍的情況一番，換你你也得懷疑一下。

想要洗清清白，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