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父去了莊子同張管事商量在十裡莊園開設小學堂的事,再一個是想讓張荞給瓷哥兒做書童,兩人好有個伴。
柳玉瓷起身時,得知柳父已出門去處理開塾一事,激動地摟住阿爹歡呼,“耶!阿父最最好啦!爹爹也好,哈哈哈!”
吃完朝食,柳玉瓷便興沖沖地捧着書在堂屋左間的書房坐下,滿懷憧憬,向往哥哥口中有同窗一起求學苦讀,時而奮筆疾書、時而高談闊論的私塾生活。
他自己一心向學不算,還要拉着吳煦一道。“煦哥哥,我教你認《三字經》吧,入學後魏先生怕是要考校功課的。多識點字,給先生留個好印象嘛。”
“……”吳煦被瓷娃娃的笑晃了神,腦袋暈暈地跟着坐下了,直到這時學渣厭學的本能終抵抗住了糖衣炮彈,任憑柳玉瓷怎麼軟磨硬泡,就是不肯學。
“不學,小爺打死都不學!”
古人多半忌諱死字,柳玉瓷見他這話都搬出來了,驚愕不已。“煦哥哥!怎能說那字呢?!”
“以前分明見你總在村學旁轉悠,或是在山腳下偷偷撿樹枝練大字來着,怎會不愛學了?”柳玉瓷滿臉不可置信,現在的煦哥哥雖和從前不太一樣,可怎麼連讀書都不愛了?
“煦哥哥,你是怕出不起束脩嗎?”柳玉瓷見吳煦不吭聲,瞬間覺得掌握了真相,怕吳煦心有負擔,連聲解釋莊子其他小朋友都可以一起念書,所有人的束脩都由阿父承擔。
而吳煦沉默隻因在想原主罷了。
他從填塞了兩小輩子記憶的腦子裡,使勁挖呀挖,才終于從一堆抛遠的記憶垃圾裡提取出原主确實是個酷愛學習的好學生這一事實。
但,他不愛啊。
原主人設早就崩得徹底,也不差現在一星半點,吳煦打定主意就是不學!反而覺得柳玉瓷氣鼓鼓的,像個可愛的小河豚。
越可愛逗得越狠。以是,人真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
“瓷娃娃?軟軟……好瓷哥兒,我錯啦!”
“對了,我給你烤魚賠罪吧!超好吃的烤魚哦!不騙你,昨個山子他們做小白鼠都試過了,好吃哭了!”
小饞貓柳玉瓷耳朵尖聳了聳,咽下了不住分泌的唾沫,轉個身背對他繼續背書。
想吃,但還是生氣。
吳煦見蚌殼有松動的迹象,也不拿話誘人了,直接開幹,去問過正在炖藥膳湯的柳爹,征得同意後就在後院搭起了架子烤魚。
他自覺勝券在握,走出星級大廚的自信步伐,全然忘記昨日烤魚成功是有小夥伴的幫助。結果,剖魚生火磕磕絆絆不說,魚還烤焦了。
他望着發黑發苦的烤魚一臉不可置信,看了眼前院書房方向,心中焦急,卻隻得拿出十二分的耐性,更精心細緻烤制魚肉。
折騰了近一個時辰,一股濃郁霸道的火炙香氣成功竄進書房,不斷偷襲柳玉瓷的鼻子,任他避之不及,偏無孔不入。
小吃貨柳玉瓷哪裡還坐得住。
自吳煦離開後,他本就用心不專、蠢蠢欲動,看似刻苦實則不曾翻動一頁,當下更是按耐不住,索性棄書而去。
到底是個孩子,心性未定。
柳玉瓷撚手撚腳地走到門背後,瞧見吳煦拿着細長的木棍在竈房門口和柳爹說話,木棍一頭是尖的,其上插着兩條烤魚,焦香脆嫩,辛辣鮮香,很是可口。
至于他怎麼知道脆嫩鮮香,自然是吳煦請柳爹品嘗,柳爹評價的。
“可惡的煦哥哥,隻給阿爹吃烤魚。”柳玉瓷眼巴巴看着幹着急,隻能心裡默默腹诽對方。
柳爹同自家孩子心連心,見書房門口映出一點影子,便知他定然躲得又饞又急卻不願先低頭,故意加大了聲音誘惑他,“阿煦,你這手藝真不錯!”
“嗯,連骨頭都烤酥了,幹香鮮辣,是加了黎檬子吧,魚肉不僅不腥,細品竟還有一絲清甜!”
柳玉瓷在原地委屈得跺腳,不小心踢到了門上鬧出動靜,吳煦這才發現瓷娃娃在門口,柳爹也不忍心再逗他,笑着擺手說自己就嘗個味,讓吳煦去找瓷哥兒。
于是,吳煦拿着烤魚找到柳玉瓷,一疊聲的讨饒,細心地撕下魚肉投喂,又承諾會一直給他講話本,方哄得柳玉瓷心軟原諒。
不過柳玉瓷最終還是沒能說服吳煦同意上學。
當天,吳煦以烤魚和話本換取柳玉瓷的松口,不再勸他。柳爹看出他的确十分抗拒,要瓷哥兒不再勉強,尊重他人喜好與選擇。
柳玉瓷雖仍不理解怎麼有人不愛讀書,但也隻能接受。
且吳煦吃了晌午飯便起身告辭,沒再留下。
吳煦接收了原主的記憶,适才使勁回憶往事,想起曾有好心人收留過吳煦一夜,結果第二天就被吳家打鬧上門,不依不饒地污人拐賣人口,不要臉地将王文泉打傷原主的事硬按在人家頭上,好一頓敲詐。
昨夜許多人都見到他在柳家了,他不願這麼好的柳叔麼和瓷娃娃被那種髒東西誣賴。何況這個時代對哥兒女性尤其苛刻,吳家人若鬧來,怕是場面會更難堪。
他是不痛不癢,半點不在意,可連累到柳家堅決不行。瓷娃娃一心向學,石頭哥更是讀書人,“名聲”二字就是壓在柳家人身上的大山,背不起、搬不開。
柳爹亦深知吳家那關不好過,想幫吳煦得從長計議。
柳玉瓷同吳煦約定了想見面或是有難事就去莊子,那邊村人甚少過去,管事一家和佃農們都是自己人,口風緊。
“煦哥哥,如果你阿父又打你,你沒地方去,就躲去莊子吧。”
柳爹給吳煦準備了一些白面饅頭和煮雞蛋,“拿去藏好,别餓着。若是有事就去莊子找我們,或張管事。”
“嗯!謝謝叔麼,我隔壁有個王夫郎挺好的,我把東西藏他那,不會餓着的。放心吧,瓷娃娃,我們下次見!”
兩個孩子依依惜别,柳玉瓷眼眶紅紅,好似不再見了,緊緊地扒拉着院門目送吳煦走遠。吳煦則一步三回頭,一刻鐘走不到半裡。
“……”柳爹被兩個孩子整得又好笑又心酸,“好了,又不是不見了,你們明日再約着玩。”
“阿爹,可煦哥哥不愛讀書,軟軟要去私塾了,不能隻想着跟煦哥哥玩,不能玩物喪志。”柳玉瓷一臉認真地回答柳爹,掰着手指數為數不多的日子。
“喲,我們軟軟連玩物喪志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