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陶柚第二次咬着棒棒糖下樓梯。
他被裴于逍從房間趕了出來。
身後是那扇冷漠又堅硬的鐵門,宛如裴家大少爺那張鐵青的臉。
好過分。
陶柚咬碎棒棒糖。
他差點就有機會大展身嘴了。
真不愧是男主。
反派一啞他連唇語都會了,天生技能克制啊。
啪嗒啪嗒。
陶柚慢吞吞往下挪。
這次他選對了樓梯,成功抵達一層客廳。
窗邊有架三角鋼琴,陽光灑落,裴家小少爺正裝模作樣給琴鍵撓癢癢,餘光瞟到他來了,跳下琴凳。
“喂,大柚子。”裴嘉钰沒大沒小地喊道。
陶柚東張西望了一下。
大柚子,誰?他嗎?
哇,好好吃的外号啊……
他笑吟吟地招手:怎麼啦?
裴小少爺抱着胳膊走過來,眯眯眼上下一掃,“你要回去了?”
陶柚點點頭。
“我媽讓我轉告你,明天不用來了。”
陶柚:“?”
真的假的,怎麼聽起來不太對勁。
約了同班小女生明天暢玩遊樂園的裴小少爺:心虛目移。
“信不信由你。”他轉身就走。
哎等等!
陶柚一把給他薅了回來。
“你幹什麼!”裴嘉钰嚷嚷:“我告訴你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是膽敢質疑我——唔!”
嘴被捂住。
陶柚呼了口氣。
媽呀這孩子,話真密。
他蹲下,沖毛孩子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帶手機了嗎?
“要這個幹嘛?”裴嘉钰雙眼微眯,想了想,還是掏出了手機。
解鎖,遞過去。
陶柚:“Q~Q”
诶嘿,聰明。
也是沒辦法了。
雖說他是個有身份大反派,但絲毫不影響現在窮得叮當響。
陶柚發現反派的手機都是多年前的老古董,魚塘裡走一遭,直接傷重不治。
所以他沒錢回家,甚至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裡。
陶柚心底歎氣,略顯凄涼地捏着裴小學生的最新款水果pro Max手機,在備忘錄裡打字:
讓我考考你……
“你語文是你爸教的嗎?”頭頂幽幽道:“一股爹味。”
陶柚:“…… ”
陶柚默默點擊删除。
[where is my home?]敲敲屏幕:知道這串英文什麼意思嗎?
裴嘉钰:“……”
小少爺的厭世臉更厭世了。
“你腦子也進水了嗎?我和我哥都在英國出生。”他說:“你住哪個犄角旮旯我怎麼可能知道,難不成本小少爺還能屈尊去過嗎?”
厭世臉高傲離去,繼續給鋼琴白鍵撓癢癢。
陶柚:“……”
·
天色漸暗,裴嘉钰坐在鋼琴前,悄悄挂斷一通電話,頭頂蓦地被敲了下。
“嗷!”
他憤怒轉身,親哥的帥臉出現在眼前。
“好好彈,”裴于逍說:“練琴光靠心電感應是沒用的。”
裴小少爺:“……”極端厭世。
“你讓張叔送他了?”裴于逍又說。
裴嘉钰目移。
“柚子抓魚有一半原因在我,”他支支吾吾:“本小少爺不欠人情。”
裴于逍:“……”
窗外,滾燙的落日朝山頭懸懸墜去,隐去裴于逍無聲的歎息。
一家子都這麼心軟,可怎麼好啊。
·
商務車後座。
陶柚靠在寬敞的座椅裡,耳邊是舒緩的音樂。
噪音和烈日被嚴嚴實實隔絕在外,四下隻剩涼爽。
啊,舒服!
陶柚又眯起了眼睛。
“小柚老師困啦?”司機張師傅笑着問道。
陶柚這才察覺自己的坐姿過分随意,提溜着領口坐正了些。
“小柚老師臉色不好,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不管怎麼說身體都是最重要的,像我老婆的姨媽的外甥女先前就得了個小病……”司機叽裡呱啦。
張師傅也是個愛說話的。
陶柚嘴癢癢了。
他最受不了别人和他搭話,他能聊一天一夜。
可現在話到嘴邊卻發不出聲,陶柚心裡跟貓爪似的。
他左顧右盼,在旁邊椅子上發現一隻平闆,可能是裴某少爺用來打發時間的。
還沒密碼!
陶柚當即酷酷打字,點擊ai閱讀。
機械女生沒有感情地:“張-師-傅-對-我-家-路-熟-嗎?”
張師傅:“……”
張師傅卡頓。
怎麼感覺有點奇怪。
“熟啊,”他硬着頭皮對ai親切說道:“以前太太讓我送過小柚老師好幾次嘞,放心,老司機,一腳油門跑到底。”
終究還是愛說話的天性戰勝一切。
太陽徹底落山。
商務車七拐八拐駛離繁華的城市,繞進破破爛爛的街道,最後停在一條分支路口。
裡面的小巷子髒污、漆黑一片,車輛無法通行。
“到啦。”張師傅笑吟吟回頭。
陶柚:“……”
默默合上張開的嘴。
全書最大反派,就住這?
别說他壓根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戶,就這陰森扭曲殺人犯心頭好的巷子,他也不敢進啊……
安靜的車内,ai女聲對張師傅發出熱情邀請:
“要-上-去-喝-口-茶-嗎?”
附件:柚子乖巧微笑.jpg
·
是夜,張師傅驅車返回裴家。
喝飽了的張師傅哼着小曲停好車,碰巧偶遇在地下車庫散步的裴大少爺。
“咦,大少爺您還沒睡嗎?”
“。”裴于逍不置可否,看向深夜仍然精神亢奮的張師傅:“張叔今天比往常都要待得久啊。”
老張愣了下,随即心頭一緊。
大少爺這是什麼什麼意思?
他怎麼連這種微末小事都放在心上?
難道每次和小柚老師相處,他都在背後默默計算時間?
老張越想越脊背發涼,摸不準大少爺是在乎小柚老師還是他。
想來想去覺得多半還是在警醒自己。
畢竟他是在裴家幹了二十年的老司機了,工齡比大少爺還老,聽過的豪門秘辛比小少爺吃過的芝士披薩還多。
幹他們這行隻有把嘴閉嚴實,才能平安終老!
卑微打工的老張眼珠子咕噜一轉:
“小柚老師……見我開車幸苦,請我上樓喝了口茶。”
說罷,半晌不得回應。
他悄悄擡頭,隻見大少爺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
地下車庫昏暗的燈光中,全然不像個剛結束高考的十八歲少年。
“請你喝茶,”裴于逍淡淡道:“他能有什麼好茶?”
“這……”老張神色一尬。
“還是說……”施壓于無形的聲音輕飄飄落下,“你有什麼不方便講的?”
“沒有沒有!”老張矢口否認:“确實沒茶小柚老師翻箱倒櫃找出兩顆冰糖,我們一人一顆泡水喝了!——小柚老師他,的确家境貧寒呐!”
老張眼淚汪汪——
信我,你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