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站在一片草地上,周邊看起來像是一個公園。但這裡沒有一個人,整個草坪隻有自己和眼前的男孩。
面前的小男孩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你沒事吧?”
脆生生的聲音,小孩子的聲音響亮,顧衡頭有些昏,搖了搖頭:“我沒事。”
說完他自己都怔住了,“我沒事”三個字并不是成熟穩重的男聲,而是一個隻屬于幾歲孩子的聲音。
剛剛肉乎乎的小手不是錯覺,他低頭,看到了一個不屬于十八歲的身體,粗短的小腿,還不如他一巴掌大的腳,明顯是一個小孩子。
“那就行……”還沒等小男孩說完,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呼喚,那聲呼喚聽起來并不清晰,像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小男孩眼睛蓦然睜大,大聲回了句“來了”。
他小手朝着顧衡揮了揮手,就飛速朝着女人的聲音跑去。顧衡不知道為什麼,大腦還沒算徹底清楚,卻也竟拖着這副小孩子身體跌跌撞撞地跟在小男孩身後。
他朝着那個方向走着,或許腦子太重,也或許身體太過疲憊,他隻覺得走了很久,周圍的景物不斷旋轉,四周像是墨水滴在水裡暈染開一樣。
他漸漸忘了來這的目的,心裡隻想着追上那個小男孩,一定要追上他。
突然,一個景象猶如畫布展現在他面前,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這裡的太陽很大,打在人的身體上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不遠處的草坪上出現了極其溫馨的一幕。
可顧衡并不覺得溫馨,欣喜,懷疑,痛苦和詭異這幾種情緒在他的心中前後出現。
草坪上一個看起來約三十多歲的年輕女人,留着及腰的長發,此刻正盤坐在草坪上,一隻手捏着小男孩軟嫩的臉頰,笑着和他聊天。
她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溫柔,一舉一動和顧衡模糊的記憶重合。嘴巴微微張開,他不敢相信,雙腿竟生出了許多力氣,一把朝女人跑了過去。
“媽!”
他猛地撲過去,所有的畫面消失,雙臂之間什麼也沒有。剛剛那個小孩是誰?好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不要!”
一個尖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女人拔高的音量顯得恐怖且刺耳,這聲音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顧衡擡起頭看向周邊,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可周圍什麼也沒有,聲音憑空出現,奇怪且瘆人。
這叫聲像是經曆了什麼巨大痛苦,仔細聽還能聽出恐懼與顫抖。顧衡的心變得慌亂,他在原地不停地轉動,整個人無比焦急。
終于,前方出現一個畫面。
面前是來來往往忙碌的人群,他們身上穿着白色大褂,臉上帶着醫院裡常見的藍色醫用口罩,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并不能看清楚他們的表情。
但從眼睛來看,卻能發現那些人的眼神疲憊且麻木,帶着不近人情的冷酷與決絕。
周圍的裝飾大部分都是白色,顧衡明白這應該是在醫院。畫面中的鏡頭對準了一個人的背影,那人朝着前方走動着。
鏡頭始終跟在那人的身後,看到他一路穿過各種走廊和過道,推開了無數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門,最後走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裡是滿目的白色,不含一點其他顔色,讓人莫名覺得壓抑。明明是這麼亮的顔色,卻讓人窒息,看不到一點希望。
偌大的房間内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密儀器,許多人在房間内走動着。這裡許多細節都很詭異,如果是醫院的話,哪一間病房會讓這麼多醫生在房間裡打擾病人休息。
這麼久的鏡頭,顧衡始終沒有看到那人的正臉。随着他進入屋子後,鏡頭就從他的身上移開了。
像素開始模糊,顧衡往前移了一步,試圖能看清楚畫面上的全部信息。這一舉動讓他發現了不對,身上的動作變得比剛剛輕盈。
再低頭,身體雖比剛剛沒長大多少,但還是能看出些許變化來,手掌比剛剛打大了一些,走路也更快了。
畫面中的人來來往往,手裡都拿着一個類似文件夾的東西,走動的人群後面有一塊半透明的薄簾。
簾子像是輕紗的材質,屋子裡沒有一絲風,即便這種隻需一點風就能吹動的輕紗也垂落的一絲不動。
鏡頭快速移動,它巧妙地躲過了許多走動的人,一個愣神的功夫就直接怼在了輕紗面前,隐隐約約可窺見輕紗背後的景象。
中間一塊陰影應該是一張病床,床上不知道躺着的誰。還沒等顧衡思索,聲音猶如洪水一般朝他湧來,刺耳的聲音穿透耳膜,引起一陣疼痛。
他不禁擡起雙手捂住耳朵,緊閉雙眼,可這聲音無孔不入。即便他捂住了耳朵,那些聲音通過鼻孔、嘴巴,甚至是皮膚裡的每一個毛孔滲入進去。
“不要!不要!不要……”
從始至終都是這兩個字,像是被按下不斷重複按鈕的錄音機,持續不斷地輸出這兩個字。
可聲音帶來的情感卻是真實的。
突然,聲音不再是那麼尖銳,反而變得緊張起來,醫院監護儀的滴滴聲,呼吸機報警的提示音接連不斷,本該在各行其職的人紛紛擡頭意識到了不對。
鏡頭裡闖入越來越多的人,他們那張事不關己的臉終于不再是冷漠的表情,慌張且急促的都朝着那個輕簾跑了過去,人們走動帶來的風輕輕将簾子掀開一角,顧衡隐約看到那病床上躺着一個女人。
面貌不清,令人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一頭烏黑長直的黑發,在雪白的被單上顯得是那麼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