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邀月生前的資料。
宋邀月,20歲,無業遊民。
入校原因:聯邦高級考試失利後便一直不找工作,不求上進,不思進取,在家蹉跎了兩年後,父母無可奈何,隻能四處托關系,給宋邀月找了工作機會,卻因其社交能力匮乏,而導緻面試失敗。面試失敗後,宋邀月變本加厲,整日不出房間,父母勸說無果,委托到本校,要求改造宋邀月,他們想要一個好孩子。
他們想要一個好孩子。
他們想要一個好孩子。
他們想要一個好孩子。
……
這句話神經質的重複了無數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系統錯誤。
莊北手裡的鼠标快速滑過這一大段重複文字,翻到了改造記錄。
6月6日,宋邀月嘗試出逃,捉回後罰跑50圈。
6月7日,宋邀月辱罵老師,罰禁閉室反思一天。
6月9日,宋邀月上課遲到,罰站一天。
6月10日,宋邀月跑操故意暈倒,導緻隊伍混亂,罰禁閉室反思一天。
6月15日,宋邀月無故串寝,罰站一晚。
6月17日,宋邀月半夜離寝,夜不歸宿,罰禁閉室反思三天。
6月25日,宋邀月夜宿圖書室,罰禁閉室反思五天。
7月27日,宋邀月塗改教科書,罰抄書十遍。
莊北手指動作一頓,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個畫面——
一個女孩獨自坐在陰暗的圖書室中埋頭看書,月光溫柔的打在她身上,她的頭低的很低,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借着微弱月光看清手裡的書本。
漫畫書裡的内容很美好,美好得讓她向往,但現實卻是那麼殘酷,她隻能坐在肮髒的地上,像隻猥瑣的老鼠一般看書。
8月10日,宋邀月在家長探視期間,行為失常,诋毀學院,罰禁閉室反思三十天。
9月25日,宋邀月做出自殘行為,給周圍學生造成不良影響,罰公衆檢讨五千字,操場罰站一天——
宋邀月目光發散,歪倒在了夜色中的操場上,因為缺水而開裂的嘴唇上滿是幹涸的血痂,她倒在地上沒多久,她又掙紮着要爬起來,因為老師都鞭子打在身上實在太疼了,她不想被打,必須要站好。
她頭暈眼花的在地上蠕動了片刻,很快又脫力倒在了地上,再也無力爬起。
很幸運,鞭子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或許是因為老師下班了。
視力已經開始逐漸喪失,宋邀月躺倒在地上,半睜着眼,注視黑洞洞的天空。
那天黑得可怕,像是要把她吞噬掉一樣。
好想看到月亮啊,如果我真的能邀來月亮就好了,宋邀月這樣想着。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鐘,或許是一小時,宋邀月還在呆望着天空,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抽離。
宋邀月眨了眨眼,她好像看到眼前的漆黑發生改變,忽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亮光……
……是星空忽然落到人間,把她籠罩了進去。
9月26日,宋邀月因精神問題自殺,造成嚴重不良影響。
莊北的臉被冰冷的顯示屏光照得有些僵硬,自殺兩字映進他那雙淺淡的眼眸中,久久不散。
哒哒哒——
急促腳步聲遙遙傳來,莊北回神,迅速點擊打印,在數量上猶豫了一瞬,随後填了個9。
【你打那麼多份幹嘛?】裝問道。
打印機呼哧呼哧工作,莊北神情沉靜,回答裝:【這樣更保險,畢竟明天我就不在了。】
裝沉默了片刻後,小心開口:【……不是,明天你就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莊北删除打印記錄後,轉身拿起打印好的9份資料,擡步離開辦公室,朝着教室的方向飛速前行,他不忘回答裝:【字面意思。】
梅說過,明天是文化課,所有人都要到教室上課,所以把證據藏進教室是最直接的,一上課就能看見。
【你是不是又不打算活了!】回過味來的裝,忍不住崩潰質問,宛若被抛棄的怨婦。
【嗯。】莊北回複。
裝:……
莊北轉瞬就到了教室,他把9份資料四處藏了藏,這樣就算有人提前過來銷毀證據,也極小概率可以把所有證據都找到。
做完這一切,莊北終于有空歇一下了,他随便找了個位置,疲憊的坐倒在了椅子上,這一次,他的坐姿很不标準。
【你這是把後事都安排好了啊……】
裝看完莊北這一套操作後,忍不住再勸:【死人找到了,遊戲馬上就可以結束了,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
【而且,沒了你,你覺得他們幾個能撐到明天晚上六點?】
【還有……裝逼進度條異常的事情都還沒搞清楚,你就甘心這樣死了?】裝使盡渾身解數,妄圖激起莊北的求生欲。
催命般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與鐘表不緊不慢的節奏呼應着,笛安的屍體依舊安然呆在地上,沒有半點腐敗的迹象,隻默默散着微微的血腥味。
教室中的血味原本淡了一些,卻因為半身是鮮血的莊北闖入,又濃厚了起來。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血味也是不盡相同,一個甜得危險,一個澀得複雜,兩股氣味纏繞在一起,泾渭分明,又難舍難分。
過度失血讓莊北呼吸有些急促,他靠在椅背,感受着肩膀處流失的生機,沒有馬上回複裝。
鮮血一點點流走的感覺很奇妙,但一點都不陌生。
黑闆上的鐘表還在一刻不停的走,莊北盯着那不知疲倦的秒針,面部表情破天荒出現了松動。
是一種難以描述的頹喪,慢慢浮現在這張年輕的臉龐上。
【我累了。】莊北忽然在腦海中說。
不知道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裝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