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北端起餐食，走向餐桌，開始吃飯。

“你不好奇，為什麼我的活币歸零了還能站着這裡？”笛安跟在莊北屁股後頭，樂颠颠的湊過來追問。

莊北沒有理他，隻端莊進食，細嚼慢咽，嘴裡的飯吞完後，空蕩的胃總算得到了安慰，這才勉強有精力理笛安。

他眼睛都沒擡一下，緩聲道：“活的規則，對你不完全有效。”

都能在魇裡無限複活了，這所謂的活币，也不一定就能限制住他。

笛安揚唇，他摸索着自己掌心的那個圖案，活币下固定的數字，正随着他的心意不斷跳動，一會成了1，一會又到了999。

“你真的，很聰明。”笛安盯着莊北垂落的長睫道。

莊北咽下喝了口湯後，禮貌回答：“過獎，你也很聰明。”

當時都被占便宜占得找不到北了，居然還能通過根據那突然出現的戰艦，再結合莊北的反常操作，大概推測出莊北的動機，笛安看似瘋癫無腦，其實智商也能偶爾上線。

這奢華的餐廳中本有很多人，嘈雜熱鬧，但似乎從莊北進來後，餐廳裡的人就越來越少，到現在，原本門庭若市的餐廳，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怕我啊——”

笛安紅眸一轉，遙望玻璃櫥窗外，那幾個盯着自己竊竊私語的人，毫不在意的笑道：“也就隻有你不怕我了，負心漢。”

“嗯。”

玻璃鑄成的餐廳中，飄揚着優雅的曲調，無數精緻的桌椅無人問津，隻有毫無生命力的物品，會圍繞在兩個不合群的怪人周圍。

他們一冷一熱，似永不相融的水火，但又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沉默相對的兩人身側，巨大的玻璃櫥窗外，聚集這一群複雜的正常人，正常的人們讨論着，猜測着，忌憚着，櫥窗裡那相對而坐的兩個怪人。

怪人總顯得與世界格格不入，因為這是隻屬于正常人的世界。

腦子裡沒有另一個生物喋喋不休，莊北總算吃了一頓還算安靜的飯，吃完飯，他用餐巾紙擦了擦嘴，擡眸看向對面的笛安。

笛安一直盯着莊北，見莊北終于看自己了，他眼一彎，歪頭道：“好吃嗎？”

莊北沒有回答，隻看着笛安道：“所以，你跟着我做什麼？”

見莊北頭頂亮起了金色的問号，笛安頓時興奮，做直身體以示尊重，他感慨：“你居然會問我問題！”

“所以？”莊北被笛安死跟了一路了，他大膽猜測，笛安接下來還打算繼續跟，再加上笛安的bug體質，如果笛安能做到的話，接下來沒準還要跟自己到下個魇裡去。

對于如此粘人的狗皮膏藥，莊北還是要問問原因的。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會把笛安對自己感興趣的地方改改，他完全不想要個這樣的狗皮膏藥。

笛安清了清嗓子，開始嚴肅叙述：“當然是因為——”

“想讓你對我負責。”

莊北微微皺眉：？

看到莊北腦袋上的問号沒變綠，笛安意識到莊北不理解他的意思，隻好貼心的解釋：“占了我便宜，你就該負責，通俗來講就是——”

“娶我。”

莊北：……

莊北頭頂的問号綠了一瞬，又金了回去，半秒後又綠了，一秒後又金了……如此循環往複，他頭頂的問号幾乎化身迪廳彩燈。

見此奇景，笛安也不意外，隻随着問号變色的節奏，實時播報莊北的狀态：“似懂……非懂，似懂，非懂，似懂非懂似懂非懂……”

“停。”莊北擡手打住，頭頂的問号也終于穩定在綠色，手心跳動的活币也得以扣除，餘額為5。

莊北那張永遠雲淡風輕的臉，此時出現了片刻凝固，好半晌才給出答案：“不可能。”

“也是，無論是結算大廳，還是死人的魇裡結婚，好像都不太好辦席。”作為聯邦北星人，笛安對辦席這件事還是很有執念的，結婚嘛，領不領證還是另說，這席必須辦！

莊北是赫蘭斯那嘎達星球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習俗不同……

“這不是辦席的問題。”莊北眉頭緊鎖，終于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了。

這随口一親，好像惹上了不得了的麻煩。

笛安紅眸明亮，真摯詢問：“那是為什麼？你家裡人不同意？”

“嘶。”莊北忍不住淺吸一口涼氣，這天不僅沒聊到一起去，好像還把事态搞得越來越嚴峻了。

“我不結婚。”莊北抓住重點，試圖用自己苦學多年的華文，精辟準确的與笛安溝通。

笛安了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開口：“習俗果然不同……赫蘭斯星那邊沒有結婚這一說是嗎？”

“那你們那邊管結婚叫什麼？哦你們那邊沒有結婚這一說，那你肯定也聽不懂，該怎麼和你解釋呢……”

笛安不顧莊北逐漸空洞的眼神，傷腦筋思考片刻後，紅眸一亮，怼到莊北面前道：“搭夥過日子！你明白嗎？”

“就是搭夥過日子，然後擺幾桌慶祝一下，這就叫結婚，你明白嗎？”

莊北盯着笛安那雙熠熠生輝的紅眼，愛接話的他，愣是半晌沒能憋出個字，看來他還是淺薄了，有些話，就算他努力了，也接不上。

“不明白？那我再通俗一點，咱倆兒，找個地方，擺幾桌，大家夥樂呵一下。”笛安不依不饒，繼續按自己的邏輯跟莊北科普：“樂呵完，咱倆再找個地，然後……”

莊北猛地擡手捂住笛安的嘴，攔住他那不能過審的内容。

笛安疑惑嗚嗚，歪頭盯着不太對勁的莊北。

被笛安一頓說後，莊北整完全陷入了自我懷疑，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華文感到絕望。

是因為他畢竟不是聯邦人，所以還是語言不通嗎？

怎麼完全跟笛安說不明白呢？

轟————

憋悶悠遠的爆炸聲打斷了兩個人的跨服交流，莊北轉眸朝外看去，隻見繁華的結算大廳上方，忽然出現了類似于時空波動的黝黑裂口。

底下的玩家頓時慌亂，驚叫着遠離了那出可怕的裂口。

幾個資深的玩家也是滿眼震驚，驚聲喃喃：“怎麼可能！這可是結算大廳！活承諾過這裡會永遠安全！”

“難道魇裡出現了活都無法控制的生物！”

莊北和笛安此時也走出了餐廳，觀察高空中匪夷所思的裂口，但他們兩個不比其他玩家的驚慌遠離，也沒有半點困惑，隻站在那道裂縫正底下觀望，完全不怕受波及。

因為他們一個是不怕死，一個是不會死。

那道裂縫激烈的湧動片刻後，一隻幽藍色的觸手忽地探出，摸索片刻後，又是一隻觸手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