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半隻腳還卡在莊北門縫的趙尋飛,捂着自己經驗充足的命|根子痛苦倒地,他蜷縮門邊,疼得隻剩哀嚎。
笛安嫌棄的丢開襲擊趙尋飛的掃把,蹲下身,紅眸在昏暗中赤明又詭谲,他像看蟲子的眼神看着趙尋飛:“啧,我該說你什麼好。”
“一百多年了,第一次有人拿這玩意罵我……”
笛安确實也頗感新奇,新奇外就是氣得隻想笑:“别說,你還真罵到點子上了,我還真不知道……我活好不好。”
笛安擡眸,意味不明的看了眼站在門邊的莊北。
痛到眼前模糊的趙尋飛對上鬼魅的笛安,登時又驚出一身冷汗,他倉皇哀求:“我錯了,我錯了!我是開玩笑的,我胡言亂語!我這就走……”
聽他要走,莊北貼心開門,放走他變形的腳。
趙尋飛一瘸一拐的滾開,他邊跑邊摔,還滿地亂叫,逃跑得着實吵鬧。
令莊北意外,笛安并沒有追過去,他沒急着回去睡覺,而是倚在門框,詢問笛安:“生氣?”
“生。”
笛安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圈住莊北的腰,将兩人距離強勢拉近,他聞着莊北身上揮之不去的冷香,聲音低啞:“所以你要幫我正名嗎?”
莊北抵住笛安的胸口,眼眸微垂,語氣聽上去還算平靜:“這對你來說很重要?”
笛安垂眸,盯着莊北長而翹的睫毛思考片刻後,回答:“那些話并不重要,但你的看法很重要。”
此話一出,莊北陷入沉默,他一直垂眸,不與笛安對視,似在思考,又像是猶豫。
笛安也不着急,就這麼半抱着莊北,等待他的下文,他知道,莊北不會冷暴力,他的負心漢一定會回答。
“可是我困了。”莊北擡眸,看向笛安,這是實話,他大腦運轉速度下降,眼皮也有些沉重。
此話一出,笛安也呆住了,他眨了眨紅眸,随後失笑:“聽上去怎麼怪委屈的?”
莊北否認:“沒有。”
好,更委屈了。
笛安笑容愈發燦然,不顧莊北推拒在胸口的手,将他完全擁入懷中揉了揉,随後迅速捧起莊北略顯呆滞的臉猛親一口,才勉強滿意。
這暗處的雙紅眸沒了詭異,盡是纏綿溫柔,笛安松開莊北,笑着道别:“好啦,晚安。”
莊北點頭:“嗯。”關上了房門。
神殿之上,殘月高懸。
火山口吹來炙熱的風,不受沙石阻撓,不被厚牆阻擋,直達衆人酣睡處,睡夢中的所有人幾乎在同一時刻皺眉。
莊北浮沉的意識乍然陷落,被褥上的右手若有所感的顫抖起來。
裝察覺到不對,嘗試呼喚:【莊北?莊北!莊北……】
無論多少遍,都毫無回聲。
叮零哐啷——
夾雜砂礫的風刮過黑瘠焦土,将山坡上靜止的穿|甲彈殼吹動,在風沙幾次的擊打下,金屬彈殼終于滾下山坡,一路撞擊着坡上遺留戰艦殘骸,發出亂響。
這樣的嘈雜聲響,在HU北部戰區一點也不突兀,風沙總能在這造出些動靜,即使這裡早不見半個活物,也不見得就是死寂無聲。
骨碌碌滾下的炮彈殼終于停下,攔住它的不是草木岩石,而是一截不知是誰落下的胳膊。
這截胳膊穿着暗綠的滌綸袖,向着北方,手緊緊握着拳,像是還攥着什麼。
沒必要關注他握着什麼。
這裡也沒人能關注他握着什麼。
愛人的信物?家人的祝福?生前的願望?沒人在乎。
在HU北部戰區,這樣的碎骸,已經堆成了山。
即使是他最親密的人,也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他。
“深藏的骨骼混着皮肉綻放,在北部戰區開出一朵朵轉瞬即逝的血色花。
“愛随着恨消散,最後與你血肉不離的,不是愛人,是戰場上最憎惡的敵人。”
詩句在耳邊響起,莊北回首,卻沒見到活人,他穿着沾滿鮮血的暗綠機甲,站在這片焦土之上,眼中難得出現茫然。
右手傳來刺痛。
莊北擡起手,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傷口,而是不斷滴落的鮮血——别人的鮮血。
“Zberin。”
莊北的眼猝然瞪大,他再度回首,那堆成山的屍骸居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
他穿着暗綠的制服,正看着莊北。
“隊長……”莊北下意識說出了華文,他頓了一下,又用赫蘭斯語開口:“隊長?”
隊長沒有回答,莊北向他跑去,可沒等他靠近,高空忽然傳來悠長驚悚的警報。
一枚炮彈飛入莊北視線,直直墜落到他的面前,将那道人影炸得粉碎。
高溫将莊北席卷,他卻不管不顧的往爆炸中心奔去,可煙塵散去,那裡隻剩半截胳膊。
烏黑的手裡緊緊攥着什麼。
“Zberin。”
又有人叫莊北,但聲音卻與隊長大相徑庭,他再度回首,看到的是,兩個站着光明中,模糊又溫暖的身影。
“爸爸媽媽?”這一次,莊北毫不猶豫用了赫蘭斯語。
焦土褪去,周遭廢墟化作春暖花開,莊北擡步的那一刻,身上沉重機甲變成輕盈柔軟的布,鄰居們在漫步在花叢,樹梢上的鳥為春光吟唱,一切都那麼美好。
人聲熱鬧,歡聲笑語,都在注視着莊北。
莊北卻僵硬嘚停在遠處,不敢再邁半步,他非常緊張,謹慎的屏住呼吸,像是知道下一秒要發生什麼。
滴嗚——
那恐怖的警報再度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數刺目的光乍然爆發,毀去所有和平安甯,歡笑的人被瞬間摧垮,四周隻剩下絕望的焦土與碎骸。
莊北獨自站在絕望中,緩緩跪倒在焦土,擡起手,捂住了臉。
無數的屍骸中,隻有一個活人,他跪在那,不停忏悔:“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
“莊北!”
窒息感強勢襲來,莊北猛地睜眼,劇烈喘息。
喘了好一會,他才發現自己正被笛安抱在懷中,笛安正拍着他的背安撫:“别怕,别怕……”
莊北推開笛安,呼吸有些不穩,良久才開口:“……你,怎麼在這?”
“你别管這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笛安皺着眉,見莊北不回話,就這麼直勾勾盯着自己,隻好歎了口氣,告訴他:“藍水母把我喊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