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北搖頭:“這不是答案,你撒謊。”他手中的活币沒有減少,笛安的回答無效。
笛安抿唇,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
他沒有撒謊,隻是……太多了,他害怕的東西太多了。
“這不重要。”笛安說。
莊北微微皺眉,沒急着反駁。
“重要的是,莊北,你想去下個魇嗎?”笛安坐到床邊,扶着莊北的肩,再度詢問:“你想面對嗎?”
莊北看着他,老實回答:“不想。”
笛安臉色一喜,忙道:“那就,跟我永遠留在結算大廳吧,在結算大廳也能救人,我可以将無限的活币刷給所有玩家,隻要他們遵守秩序,就不會再有人死,大家都可以好好活着……”
“但是。”莊北打斷笛安。
他眼眸平靜無波,亦如最開始時的模樣,他問笛安——
“這樣的話,結算大廳不就成了新的磔刑小鎮嗎?”
所有人都活着,活在活的秩序下,活在虛假的幸福中,如果他們永遠這樣“活”着,還算是成功走出了第四層魇嗎?
他們還算成功逃離了磔刑小鎮嗎?
這句話在笛安耳邊震耳欲聾的回蕩,在這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該怎麼說話。
“笛安,别想着留下,跟我逃出去。”
莊北忽然握住了笛安冰涼的手,他說:“我能救走你,我能帶你逃出所有的魇。”
笛安注視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茫然的詢問:“你怎麼帶我走?”
他與活共生,又與這個污濁的世界粘連,他怎麼救走他?
“我不知道。”莊北擡起右手,看着手心增加的活币,繼續道:“但你可以相信我,我從不做無用的承諾。”
笛安眼球乍然澀疼,但不是要流淚。
他垂眸,壓下眼中不适,低聲回複:“好,我相信你。”
莊北收起手,擡眸看向笛安,看着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摸了摸他的頭。
獨自憂傷的笛安被莊北三兩下順好毛,他爬上床,蹭到莊北懷中,抱着他的腰哼哼:“你都說讓我信了,我肯定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莊北目光淡淡任由他上下其手,不知聽進去了沒。
不知過了多久,他有些突兀的詢問:“你喜歡什麼顔色?”
笛安不安分的手一頓,他擡首,看着莊北的眼睛,回答:“從前不知道,現在我覺得,我喜歡綠色。”
他盯着莊北那雙碧玉般的眼,真摯道:“你的眼睛,真的很美。”
“像耗盡内核的恒星,瀕臨塌陷,但還是被光年之外的我,捕捉到了已經消失的風華。”
莊北的綠眸依舊沉着。
他注視着笛安,看他吐出這尤為誇張的稱贊,隻用貧瘠的詞語形容他堪稱浩瀚的浪漫:“你的喜歡很細緻。”
笛安咧嘴一笑,他開心得似乎要搖尾巴,樂呵呵回:“當然。”
莊北繼續問:“你最讨厭什麼顔色?”
“黃色。”這次笛安的回答斬釘截鐵,讨厭黃色得理由實在太明顯,那狗東西的台燈頭就是黃色的。
莊北點頭,接着問:“最喜歡吃什麼?”
“你的……唔。”
莊北堪堪捂住那不能過審的嘴。
看着滿眼無辜,忽閃忽閃眨眼的笛安,他冷靜道:“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了,不用說了。”
“下個問題,你最讨厭吃什麼?”
笛安猶豫了一下,答:“血吧,我不喜歡血的味道。”
莊北點頭,繼續詢問笛安關于喜好的問題,直到手中活币因為這不間斷的問答,減少到正常數值,他忽然話鋒一轉,問:“你介不介意,再問我一次那個問題。”
沉浸在夫夫相性一百問小遊戲裡的笛安呆住,眼中浮起困惑,沒等他開口詢問,莊北就繼續道:“問我,你喜不喜歡我。”
笛安啞然。
再問莊北一次,你喜不喜歡我。
他為什麼要讓自己問這個問題,他要給出什麼回答?
一時間,笛安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性,好的,壞的,超出常理的,每一種可能性,都讓他心跳加速到失控。
在莊北說出這句話後,接下來的任何一種結果,都讓他感到十足的期待和興奮。
他沒有理由拒絕。
“莊北,你喜歡我嗎?”笛安盯着莊北,眼神是從所未有的專注。
莊北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用目光,細細描繪笛安的面龐,就像他之前對自己做的那樣。
一寸寸觀察,細緻到每根絨毛。
印進心裡,然後,問自己的心。
雖然有些遲,雖然有些晚,但他的心還是告訴了他:
“我喜歡你,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