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莊北是拽上天的神仙,不屑于與他們這群凡人為伍。
沒有人敢想,莊北是覺得,自己沒有成為普通人的資格,不配加入他們的隊伍。
這樣的真相讓隊伍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就連歡脫的司禾,神情都有些五味雜陳。
司禾有猜到莊北不是目中無人的狂傲天,但也沒想到,莊北是一個身世凄慘的小可憐。
隊伍中氛圍已然窒息,當事人莊北依舊毫無所覺。
隻因身旁的笛安總時不時撩撥他一下,弄得他不勝其擾,自然沒能察覺到周圍發生的變化。
笛安又不知從哪采來一朵熱烈的花,樂滋滋的獻給莊北。
看着笛安殷切的眼神,莊北抿唇糾結許久,最後還是無奈的接過那朵花,道:“謝謝。”
笛安燦然:“不用客氣。”
一個還在愧疚的隊員看到這幕,眼睛頓時一亮,随後,他從自己的背包中掏呀掏,找出一小盒糖果。
他忙跑到莊北面前,有些羞怯的送出這盒糖果:“Z,之前對你有些誤會,不好意思了。”
莊北愣住,他看着那盒糖果,沒有伸手收,也不知道怎麼回應這名隊員的道歉,因為他不覺得這名隊員有什麼錯。
見莊北遲遲沒有反應,隊員的神情也逐漸變得有些尴尬。
笛安見這人學他送禮,目光都變得陰恻恻起來,沒有開口化解這尴尬場面的意思。
“Z,他是想和你做朋友。”
司禾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他笑呵呵的接過隊員的糖果,一把塞進莊北手中,道:“收了他的禮物,以後就是他的朋友了。”
莊北聽到這句話,頓感壓力,握住糖果盒的手都不由一麻。
他思考了一會後,擡眸看向那名隊員,鄭重道:“謝謝。”
隊員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順勢道:“沒錯,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衆人看到這一幕,都備受啟發,紛紛開始掏家底,一個接一個的往莊北面前湊。
不多時,各色特産在莊北手中堆成了山,他也莫名其妙的多了十幾個“好朋友”。
司禾喜聞樂見:“這才對嘛,就該一起好好相處啊。”
說着,他也從口袋裡掏了掏,最後掏出了他那本寫詩的小冊子。
司禾從中精挑細選後,撕下一頁紙,想要送給莊北,見莊北手上已經沒地方放,便折好塞進了他的作戰服口袋中。
“收好,這可是我的心血,是我最滿意的作品。”司禾鄭重的拍了拍莊北的肩。
捧着一堆禮物的莊北,麻木回:“謝謝。”
笛安看到司禾直接将手伸到莊北口袋裡就臉色一變,又看到司禾那如此不見外的拍肩,更是目露不爽。
他上前隔開兩人,然後從莊北上衣口袋中抽出司禾的詩,皮笑肉不笑道:“讓我瞻仰一下隊長的作品……”
司禾毫不在意的擺手,大方道:“看吧看吧,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驚世巨作。”
打開紙,讓笛安有些意外,紙上寫着的,是華文。
——深藏的骨骼混着皮肉綻放,在北部戰區開出一朵朵轉瞬即逝的血色花。
——愛随着恨消散,最後與你血肉不離的,不是誓死銘心的愛人,是戰場上最憎惡的敵人。
詩句簡短直白,作為華文初學者的司禾能寫出這樣的詩句,确實是下了苦功夫的。
笛安見這兩句詩沒藏半點情愛,便放下了心。
他将那張紙重新插回莊北口袋,然後笑哈哈恭維司禾:“司隊長寫的華文詩很有韻味,未來可期。”
司禾摸了摸鼻子,嘴角已經壓不住笑,被誇得十分舒爽,但不忘謙虛:“雕蟲小技,班門弄斧罷了哈哈哈……”
站在兩人旁邊的莊北,默默将禮物一件件收入背包中,然後轉頭對司禾道:“可是,我不懂華文。”
還在互相客套的司禾和笛安,雙雙凝固。
笛安率先開口打圓場:“沒事,你以後會懂的。”
莊北看向他,眼中浮起困惑,他沒有學華文的打算。
司禾反應了過來,他故作深沉道:“你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詩的意義。”
“所謂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縱然這東西對你沒有用處,但卻能彰顯我們出生入死的友誼……”
笛安聽着司禾引經據典侃侃而談一大堆,由心誇贊:“以後隊長退役了,去當個翻譯官也是個好出路。”
“可不是,我就是這麼打算的。”回完笛安,司禾又嚴肅看向莊北:“所以啊,收好就是了,隊長還能忽悠你不成?”
莊北聽得一愣一愣的,隻能點頭。
最後,所有人的禮物都被莊北妥善收好,隻有笛安送的那朵花無處可放。
莊北看着這朵鮮豔明媚的花,猶豫了一下。
“我可和他們不一樣。”笛安在一旁冷不防出聲,打斷莊北的思路。
隻見笛安長臂一展,順手取走莊北那因為加裝一堆禮品變得有些沉重的随行包。
他将包背到自己身上後,對目光困惑的莊北笑道:“我送你花,不是為了和你做朋友。”
不是為了和他做朋友?那是……
莊北臉色一僵,有些憤然的移開目光,也顧不上自己的包,紅着耳朵獨自往前走去。
那朵花卻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笛安失笑,長腿一邁追上莊北,柔柔盯着人,沒有再開口調戲。
【22歲的莊北真是有趣。】
看到如此生動的莊北,裝有些感慨:【也不知道莊北為什麼最後會變得那樣了無生趣。】
笛安心猛得一沉。
良久,他有些奇怪的回裝:【不,他沒變。】
【強詞奪理。】裝反駁完,又默默對比了一下22歲的莊北和39歲的莊北,最後得出結論:【除了都不愛笑外,幾乎快是兩個人了。】
笛安皺了皺眉,沒有再回聲。
失去行囊負累的莊北一身輕,他手上那朵花,鮮豔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幾度想從笛安那拿回自己的随行包,卻被笛安義正言辭的拒絕。
他說,你該專心保護沒有武器的我,不能被行囊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