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大氣層的阻擋,熾烈的光直接撕破了黑暗,穿透戰艦的保護層,觸及到濃密眼睫,迫使他睜開眼。
透綠的瞳仁映出了光年外的恒星。
Zberin盯了那顆喚醒自己的恒星一會後,便起了身,他随手打開終端,智能助手開始日複一日的播報聯邦早報。
他一邊聽着,一邊默默記下陌生的詞彙,開始了洗漱。
“……截至今年,聯邦群星已有七百九十年未挑起星際争端,這是所有聯邦公民期盼的和平……”
和平。
Zberin洗漱的動作一頓,無機質的目光有了些許變化,下一刻,他忽然看見了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人和Zberin印象中的自己完全不同,眉目深邃到有些陰沉,臉上的胡茬也沒有處理幹淨,頹态盡顯。
Zberin盯了自己一會,最後還是拿起了刮胡刀,将自己打理得幹淨一點。
今天,是他們的忌日,要去見他們。
他穿了一身簡單的白衣,來到了戰艦後方的醫療室,進行完簡單殺菌後,他戴着口罩和手套走進醫療室中。
“來了!”
“白先生你終于來了,我的胳膊……”
“别管你的胳膊了,先看看我的腿吧白先生。”
“喂喂喂,能不能一個個來?”
“嗯。”Zberin簡單回應後,便沒再理他們的嘈雜,率先走到一個還在昏迷的傷者面前,進行簡單的檢查後,再一個個幫他們檢查。
“疼?”
帶着手套的手輕輕壓住腿部關節,Zberin擡眼問面前的傷員。
因為是女士,所以這名傷員擁有獨立的房間,狹小的房間裡這時隻有他們兩個人,她正盯着口罩上的那雙綠眼入了神,沒能及時回答。
沒得到答案的Zberin也沒再問,他收回手,起身道:“沒有反應,看來是不疼。”
傷員恍然回神,她忙道:“疼!”
Zberin點頭:“按時服藥。”
見男人就要離開,傷員忙喊住他:“白先生!你是……”
Zberin沒有停下腳步,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救你的時候應該說過,别問我任何問題。”
剛關上門,外面尚能行動的傷員就圍了上來。
“白先生,那個昏迷的人醒了。”
“好。”Zberin一邊換手套一邊走向角落裡的病床,還沒到床邊,破空聲陡然襲來。
周邊傷員皆失聲驚叫,隻有Zberin眼神變都沒變,側首躲開迎面飛來的手術刀,刀刃堪堪擦着口罩邊飛過,劃斷了口罩的綁繩。
口罩掉落的同時,Zberin也三兩下把人捆回了病床。
“麻醉劑庫存告急,勞煩你配合一點。”
被捆住的傷員還有些激動,連連質問:“你是什麼人!你是哪個黨派的!你要對我做什麼!”
Zberin打開終端,從儀器上記錄他身體的數據,回:“想活就别問我任何問題,不想活我可以現在把你丢出去。”
傷員頓時息聲。
戰艦外面是真空環境,出去就是死。
其他傷員見那人已經不掙紮,也紛紛出聲:“白先生不會害你的。”
“保住命就行了,别管太多了……”
“都流落到這裡了,白先生還能圖你什麼?”
被捆住的傷員愣了一下,反問Zberin:“你就是白先生?”
Zberin沒有回答,他收起終端,道:“預計七天恢複,屆時會送你回去。”
“等等!”
那個傷員緊緊盯着Zberin的臉,遲疑道:“你是那個……北區戰犯?那個叛徒!”
“嗯。”Zberin坦然承認,随後轉身又去查看别的傷員。
“白先生,今天刮胡子啦,好帥喲,看上去年輕很多,之前看上去起碼都三十多歲了,現在看起來倒像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這個傷員是話痨,Zberin任他喋喋不休,沒有打斷。
剛才被捆住的那個傷員聽到這話,冷哼一聲,道:“二十多歲?據我所知,北區戰犯叛出烏弗爾已經十多年了,他起碼四十歲!”
其他傷員皆是震驚:“怎麼可能!”
“之前沒刮胡子确實看上去年紀不小了,但是四十歲……”
“是因為白頭發不多所以不顯老?”
“能問問保養秘訣嗎?”
Zberin沒有反駁,他收拾好檢查工具,起身準備離開,離開前,見衆人還在讨論,便開了口:“我今年,三十九歲。”
說完,他沒管衆人是什麼反應,徑自離開了醫療室。
離開醫療室他也沒有閑下來,而是走進自己搭建的簡易祠堂中,為面前黑壓壓的一片牌位上了三根香。
煙霧散開,智能助手發出紅燈警報:“警告,警告,空間站禁止明火……”
Zberin娴熟關閉警報,随後拿起抹布,走到祠堂側面的一面方格牆前。
每個格子中,都好好擺放着一件物品,下面的标簽中還做了細緻的标記。
第一個格子中是一本詩集,紙張已經泛黃,但上面纖塵不染。
第二個格子擺放的是一盒糖果,保質期已經過了十幾年,卻還沒開封。
第三個格子……
……
每一件物品都被Zberin細細打理好,直到最後一個格子。
這個格子的标簽沒做任何标記。
他看着格子中那朵幹透的花,有些出神。
花瓣依稀還能看出昔日的豔紅,鮮活的痕迹早被流逝的時間磨滅,隻留一點春光,停滞在這裡。
Zberin一直記不起這朵花是哪來的,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那堆禮物中,又消失在了他的記憶裡。
每一件禮物都代表一個人,唯獨這朵花,他找不到對應的人。
他盯着那抹紅色,腦中似乎閃過什麼。
很美的紅色,像是……眼睛?
嘭——
劇顫打斷了Zberin的思緒,下一刻,整個艦體都開始了劇烈的抖動,他淡定起身,走出祠堂,步伐不緩不急,略過滿是驚叫的醫療室,來到了總控室。
整個總控室的警報都在尖銳嚎叫,他像是沒有聽覺般,冷靜操控戰艦後撤。
外部的攻擊卻是不依不饒,炮火越發激烈,防禦系統臨近崩潰,他隻好随意點擊了一個錨點,直接原地躍遷。
周遭很快回歸寂靜。
Zberin點開終端查看落點,看清位置後,他的神情明顯一頓。
北部戰區。
他很快回神,轉身離開了總控室,路過醫療室的時候,順便通知還在躁動的傷員:“沒事了,你們安靜,我要下去檢查一下戰艦。”
戰艦很快檢查完畢,有幾處防禦設施損壞,需要進行維修,但有幾個零部件他已經沒有庫存。
他拖出小型代步艦,打算去一躺黑市。
“朋友,一共五萬。”
Zberin眼睛都沒擡,一邊掏錢,一邊對回外表淳樸的老闆:“五百。”
老闆笑容一僵,“你在跟我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