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貝貝也慌了,拔腿跑向池邊,想攔住莊北:“莊北!先試一下!别直接跳進去!”
新向直接伸出了機械臂,試圖抓回莊北,可他速度實在太快,跳池跳得義無反顧,最後新向也隻堪堪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撲通——
衆人停在血池邊,看着酷酷冒泡的血池,陷入寂靜。
這下是真完啦。
池水之下,滾燙的水幾乎奪走了莊北的視力,他眼前隻剩一片猩紅,隻能憑着感覺往下遊去,幸運的是,除了燙,莊北沒有感受到其他不适。
法事奏效了。
池底暗流湧動,幾度攪亂莊北的下潛,他廢了些功夫才摸到鎖鍊,觸及到鎖鍊後,他不作停歇的順着鎖鍊往深處摸索。
水溫炙熱,加快了莊北的血液循環,很快,他開始缺氧,帶着腥味的滾滾血水随着溺亡感一點點沖入鼻腔口腔,逼得他行動愈發緩慢。
指尖終于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觸感,熟悉的是骨骼,陌生的是沒有半點往日的柔軟。
他一把握住枷鎖,生生擰斷,又順着那些骨骼,摸到其他枷鎖,一個個擰碎,最後隻剩一個,可那個箍住脖頸的枷鎖比其他枷鎖大了兩倍,他怎樣發力都沒能撼動枷鎖半分。
意識逐漸模糊,莊北感覺自己就像置身于岩漿中。
迷蒙的大腦中,忽然浮現出他們在第三層魇中的畫面,笛安岩漿中掙紮,他站在火山口,第一次共情了笛安的痛苦。
确實很痛苦。
他的手卻依舊死死握住枷鎖,一次次的用力,卻是無用功。
背後忽然傳來硌人的束縛感。
莊北有些困惑,但很快,他反應了過來。
笛安抱住了他。
他呆滞幾秒,猛地持續發力,不止過了多久,崩裂的氣浪終于攪亂暗湧,最後一個枷鎖落入池底,莊北大力回抱笛安,帶他沖出這血池地獄。
破出水面的那一刻,莊北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死死抱住笛安,茫然劃動數下。
好在新向他們早就做好了接應準備,兩隻機械臂将一人一骨架猛地拔出血池,平穩送到岸邊早就準備好的大塊紗布之上。
樊芈眉頭緊皺,無縫銜接上落地的莊北,利落開始進行施救。
白貝貝眼淚簌簌掉,她一邊哭,一邊悲号:“你要不要那麼愛!殉情都要那麼帥!”
在一旁給樊芈遞工具的莫顧,看了眼白貝貝,眼神頗複雜,你還押上韻了。
新向甩了甩手上滋滋作響的血水,款步走來,他彎腰觀察莊北半晌,得出結論:“三分熟。”
白貝貝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一把推開新向,帶着鼻音,語氣認真:“趁笛安沒醒,你跑遠一點,我怕等下笛安把你打進回收站。”
“……莊北。”
笛安終于有了意識,聲帶已經恢複,但其他的部分還在生長,他顧不上自己沒長全的皮肉,猛地坐起。
失去皮膚包裹的赤紅眼珠轉了轉,鎖定地上的莊北。
剛長出的淚腺這就開始了工作。
眼淚混着鮮血,從新生肌肉紋理劃過,他顫巍巍爬到莊北面前,嗚咽着出聲:“莊北……”
“沒死,别嚎。”樊芈專心纏着紗布,言簡意赅打斷笛安。
笛安嗓間一澀,擡起剛複蘇完畢的手,想要觸碰莊北,卻又在半空中停滞。
樊芈纏萬最後一點紗布,看了凝固淚流的笛安一眼,道:“算你有點常識,别碰他傷口,會感染。”
笛安哭得更兇了:“……我是怕他疼。”
樊芈:“……那算你沒有常識,紗布不夠,沒包裹的地方别碰,還有衣服暫時也不能換,傷情太嚴重,醫療水平又有限,接下來隻能靠他自己了。”
“莊北……他為什麼還不醒?為什麼還不醒,他不會丢下我的,他……”笛安雙眼茫茫,隻盯着失去動靜的莊北,配上他現在有些缺斤少兩的外觀,整個人看上去不太像人,像是得了失心瘋的厲鬼。
這樣的笛安看得樊芈都有些不忍心,她放輕聲音,道:“腦子過了遍滾水,能保住命都算他扛涮,換個嫩點的腦花都能直接撒點蔥花裝盤了。”
白貝貝非常不合時宜的吞了一下口水。
聲音太大,引得他們側首。
白貝貝手忙腳亂,急急澄清:“我不是故意的!”
新向平靜的火上澆油:“你隻是太餓了”
樊芈:“閉嘴吧你們。”
笛安完全不關注他們的動向,現在他的精神狀态肉眼可見的堪憂,已經出現了語序颠倒的症狀:“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還是被我牽連了,我明明瞞住了,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逃避,我真的錯了,可是我……”
“……停。”
笛安碎碎念一頓,紅彤彤的眼顫了顫,不可置信的低頭。
莊北緩緩睜開眼,眼前果不其然是一片迷蒙,但也依稀能看見些東西,他抓住笛安的手,緩緩坐起身。
“我沒熟。”聲音沙啞,但依舊和往日一般的毫無波瀾。
見莊北還能靠自己坐起來,樊芈直接震撼了:“……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鐵人。”
新向哐哐鼓掌:“确實。”
白貝貝淚眼婆娑,感動到聲音變調:“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莊北!】
腦中傳來的裝的聲音,莊北垂眼緩了一下,才回:【剛才在下面,你幫了我?】
【還以為你沒感覺到呢。】裝也沒遮掩:【當時情況緊急,我能力又實在有限,隻能包裹住你的主要器官降溫,勉強保你不熟。】
莊北:【謝謝。】
裝:【說這個就生分了。】
外面,笛安的手虛虛停在莊北臉前,泫然欲淚,一副想摸又不敢上手的模樣。
莊北隻能依稀看見停在臉前的蒼白手掌,他眨眨眼,随後輕歎出一口氣,主動将臉湊了上去。
他溫聲道:“我來晚了,很疼吧,對不起。”
笛安心口一疼,眼淚再度決堤,哽咽出聲:“你還向我道歉,明明是我……”
莊北一把将他抱進懷中,輕拍他的背:“乖一點,别哭了,我現在……有些累,可能沒有那麼多精力哄你。”
笛安身體僵硬,怕弄疼莊北,一動不敢動,将眼淚強壓下去,憋着呼吸回:“嗯,我帶你回去休息。”
笛安彎腰,輕得不能再輕的抱起莊北,不管身後的衆人,往旅店走去。
莊北确實很累,剛才擰斷枷鎖那幾下,幾乎耗盡了他所有氣力,幾息之後,又要陷入昏睡。
徹底陷入混沌前,他聽見了裝說了一句話。
【忘記告訴你了,在你救出笛安的那一刻,裝逼進度已達百分之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