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一個模樣周正的男人,見笛安靜靜望着某處不回話,他直接踮腳搭上笛安的肩,熟稔笑罵:“看見什麼了?雪妖?勾走你的魂了?”
【他能看見我?】被笛安盯了很久的莊北,忍不住問裝。
裝斬釘截鐵:【絕對看不見。】
“沒有,我隻是覺得那片草有些怪怪的。”說着,笛安便走向莊北所在的位置。
莊北沒有挪動腳步,盯着與印象中有着天差地别的笛安一步步靠近自己,最後穿透自己,站定在他身後。
他轉身,看見笛安蹲下身,開始認真查看自己腳下這片草地。
那個漂亮的女孩也跟了過來,湊到笛安身邊小聲詢問:“有什麼異常嗎?”
笛安摸了摸那些草,随後搖頭,站起身。
莊北呼吸一滞,站起來的笛安離他很近,幾乎是貼在了一起,這種單方面的親昵對于莊北來說非常陌生,心跳都有些失速,他有些倉皇的後退一步,和笛安拉開了距離。
“别管草啦,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我們趕緊開始荒野求生才是正事。”
又來了一個男孩,他臉上帶着些嬰兒肥,看上去比略顯稚嫩的笛安年紀還要小一些。
“哈哈哈羽飛說得對,确實是荒野求生。”模樣周正的男人上去拍了拍方羽飛的頭。
方羽飛捂着自己被拍的頭,皺眉:“孫叔,你好沒邊界感。”
孫衛哈哈一笑,大剌剌道:“在我們北邊,就是身邊路過條狗我都能上去處一處,哪會講什麼邊界感,是吧笛安!”
笛安回眸看向孫非,笑道:“哪有這回事,我就不這樣。”
“就是!笛安從不這樣。”一旁的女孩忙附和。
“小菀總是幫笛安說話。”方羽飛揶揄道。
吳菀臉紅了紅,沒接話。
他們這裡一共六個人,除了一直活躍的笛安四人外,後方還有相對沉默的一男一女,見他們四個如此熟稔的交流,不由道出疑問:“你們互相都認識?”
孫衛回得自然:“認識啊,我們一起過了好多個魇。”
女人眼神微動:“真好……我還是第一看到成功組隊了那麼多人的,你們隊裡一定有很厲害的人吧,我叫呂柔洋,這是我男朋友錢帆。”
【組隊?】裝疑惑。
莊北也微微蹙眉,看來這個時期的活規則大有不同,不過既然大家都互相認識,那死人在魇中又是什麼身份呢?
在莊北思索的空檔,裝已經去查看了笛安更早的記憶,了解到了活最早的規則:【這時期的活應該處于實驗階段,很多規則都不成熟,允許玩家組隊,但要消耗更多的活币,進魇之後死人不會第一時間出現,是真正意義上的藏匿于魇中,也沒有投票規則,找到藏在魇中的死人并殺死就算成功了。】
【這規則聽起來像是躲貓貓啊。】裝笑道。
莊北靜靜聽着,沒有回裝,目光落在了笛安的幾個隊友身上,裝似乎知道莊北在思考什麼,在他腦中當起了兢兢業業的解說員。
【方羽飛、吳菀、孫衛都是笛安在前幾個魇中搭救過的人,最早和笛安組隊的是孫衛,他們在第一個魇就認識了,然後在第二層救了吳菀,三人成功組隊,最後是方羽飛,方羽飛是在第四層遇到的笛安。】
說完,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笛安有點缺心眼啊,隻要開了口求他的,他都答應帶着了,可這幾個人在他身邊不說幫忙,光給他拖後腿了。】
裝說着還往莊北腦海裡送了幾個笛安救隊友的畫面,那些隊友的作死行為可以說是非常之神奇了,也難為笛安沒表現出半點不耐煩,不光救人還客客氣氣的救,簡直是活菩薩在世。
【對了,莊北,你猜笛安現在多大?】
莊北眸中微亮:【多大?】
【十九歲。】
裝連連驚歎:【這孩子現在真是沒半點壞心眼,根正苗紅四個字放他身上不摻水分的,不知道最後怎麼變成了那副鬼樣子……】
那邊的笛安已經主動攬下了找食物的活,謝絕其他隊友的幫助後,就走進林子裡勤勤懇懇的去尋找獵物了。
大高個在林間穿梭得并不靈敏,驚走了不少動物,但他卻沒有半分氣餒,很有耐心的尋找一切能入口的食物,找到些果子也沒有自己先吃,妥帖收好後又繼續跋涉。幾小時後,笛安帶着一兜果子蘑菇還有幾條魚回來了,他的幾個隊友這時火都還沒生起來,見他找到了食物更是把生火工具一丢,道了句謝謝就開始分食了笛安辛辛苦苦找來的野果,也沒問笛安一句吃沒吃。
縱使如此,笛安臉上也看不到半分介懷的神色,撿起他們丢下的生火工具又開始勞作,幾下就把火點着了。點了火還不算完,他又找來了幹淨的苔藓,把那些生魚包裹起來,丢在火堆旁焖烤。
這時,将野果分食的差不多的幾人才關注到笛安,樂呵呵來到火堆旁,吳菀甜笑着遞給笛安兩個野果:“他們都跟幾天沒吃飯似的,一下子就搶完了,你肯定也沒吃多少吧,我幫你搶了兩個。”
笛安也沒提自己根本沒吃,笑着接過吳菀的野果,還道了聲謝。
目睹一切的莊北,眉頭已經不自覺的皺起許久,心髒泛起莫名的酸麻感,細細密密的蔓延到胸口。
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緒起伏,但他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困惑,他不理解笛安自我犧牲式的善良,更不理解那些人為什麼能坦然的利用笛安的善意。他本該覺得這樣的笛安很陌生,但潛意識裡又知道笛安的純善不是無迹可尋,十九歲時宛若白紙的笛安也讓莊北察覺到了某些殘酷的真相。
莊北忽然有些抗拒繼續思考,因為他越是細想,胸口翻湧的不适感越是強烈,以至于眼眶都有了酸澀感。
見莊北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裝直接言簡意赅的提醒:【你在心疼他。】
莊北臉色變了變,沒有回音。
裝又仔細感受了一下莊北的情緒,接着補充道:【心疼得要命。】
【……嗯。】承認之後,莊北又看向笛安。
笛安正站在山坡上,迎着藍天舒展臂膀,瞧見他純粹的燦笑後,莊北眉頭蓦地一松,雜亂的心緒瞬間被撫平。
在此刻,莊北就好像重新認識了笛安一次。
少年不會掩飾自己的強大,更不吝啬付出自己的善意,純淨的靈魂肆意展露在陽光之下,他甚至相信地獄裡存在希望。
在最坦蕩的十九歲,他連衣擺都在迎風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