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扇得半張臉高腫的方羽飛也爬了過來,含糊不清道:“是啊……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呂柔洋垂着頭,腦中閃過那個笑容幹淨透徹的少年,她咬牙沉默幾秒後,低低道:“我選笛安。”
一直等着呂柔洋表态的錢帆眼睛一亮,忙道:“我也選笛安。”
活忽然失笑,燈光都笑得一閃一閃,把幾人笑得毛骨悚然,他笑完,又問:“如果我告訴你,笛安會到落入這個陷阱,是因為過來找你們呢?”
呂柔洋心跳漏掉一拍,擡眸看向活。
她和錢帆沒走多久就不知道為什麼踩空了,滑下了山坡,發出的動靜不小,笛安他們肯定是聽得見的,難怪笛安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原來是為了找他們……
“又不是我們要他來救我們的!”錢帆滿臉捉急,死死握住呂柔洋的手,力氣大到讓呂柔洋皺起眉,他不管不顧道:“洋洋,就算他不來找我們,那幾個肯定也會找機會把他騙過來,他的死和我們沒關系……”
“現在不就有關系了嗎?”活蹲下身,平視錢帆,帶着笑意問:“你們現在就是在決定他的生死啊,你在辯解什麼呢?”
錢帆臉一黑,再說不話出來,也不敢開口反駁,隻能盯着呂柔洋,眼中滿是哀求。
孫衛幾人也眼神銳利的瞪着她,好似她要敢幫笛安一句,就要将她千刀萬剮。
“我選笛安。”
呂柔洋閉目,她說完,又補了一句,是在辯解,又是在說服自己:“我沒有辦法,我想活下去,我隻有這個選擇……”
“哈哈哈哈哈……”活放聲大笑。
活笑了很久,笑得幾人都要挂不住臉時,他才止了笑,搖頭道:“所以啊,你們的情感哪有什麼美好,全是私欲。”
幾人不敢看活,也不看彼此,更沒法反駁。
活掃視衆人,又不知所雲道:“私欲濃稠到窒息,被你們稱之為……愛?說得真好聽。”
【那他的選擇呢?】
莊北默默看完了整場鬧劇,他忽然轉身走到活面前,盯着他認真詢問:【那笛安的選擇呢?他也有選擇的機會不是嗎?】
裝看完這些也覺得沉重,但還沒到意識不清的程度,忙開口勸莊北:【跟他說個什麼勁,誰都看不見你……】
【他看的見。】莊北打斷,依舊死死盯着活。
話音剛落,本來對莊北沒有反應的活,忽然扭頭看向無形的莊北,道:“笛安的選擇?他早就做出了選擇。”
活确實看得見莊北,他超脫于世界,自然看得見世界外的東西,他知道這個人在這個世界留不下痕迹,就像一個異世界的過路人,所以不做阻攔,不過既然這個人問出了值得回答的問題,他也不介意奉陪。
“笛安是最早做出選擇的。”活閃身出現在孫衛面前:“在第一層魇,他看見孫衛殺了那個老人,卻還是在最後選擇救下他。”
孫衛眼睛瞬間瞪大,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
下一秒,活又出現在了吳菀眼前:“第二層魇,他明明猜出了吳菀所有的算計,在最後也沒有選擇揭穿。”
吳菀捂住嘴,失聲搖頭:“怎麼可能……”
最後,活來到方羽飛面前:“在第四魇,他同樣也意識到你不是好人,卻主動邀你組隊。”
方羽飛驚駭得說不出話,嗬嗬亂叫。
活轉身,對莊北道:“他知道這些人對他沒有真心,卻還是選擇把他們留在身邊,這就是他的選擇,而現在,就是他該承擔後果的時候。”
“為什麼……”
吳菀頹然坐倒在地,她失常的啃咬指尖,喃喃:“怎麼可能,他不可能,就算這樣,如果是這樣……”
“那也是他活該!”原本失神的吳菀忽然想到了什麼,神情驟然變得猙獰,她扣抓着冰面,指尖在冰面留下一道道殷紅的血迹,她咬牙切齒的重複:“他活該!他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所以才一直拒絕我!他根本看不起我!所以他活該!高高在上!假慈悲!他活該!活該!”
“你看,無論真相如何,他們總能給自己找到制高點。”活語氣中又有了笑意:“他們永遠不會流下忏悔的淚水,他們隻會流下恐懼的淚水。”
“多有趣啊——”活仰天舒展臂膀,忽然,他燈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看向千姿百态的幾人,笑道:“我好像知道……怎樣讓這個世界更有趣了。”
【莊北,可以切視角了。】
其實剛才笛安被吸入池水中時,他們就該跟笛安進入水池中,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被彈出來了。
裝覺得是那個“聖池”有問題,畢竟是這個魇的缺口,或許鍊接更高維的世界,經過裝的不懈努力,他們現在終于能切入笛安的視角。
莊北感覺自己以地面為基點轉了180度。
站定後,他垂頭一看,發現腳下踩着的是類似透明玻璃的地面,而那幾人在地面另一邊,和他踩着同一塊地面位置卻是颠倒的。
仰頭看到的也不是另一邊的天空,而是漆黑如墨的黑洞,而笛安就跪倒在這黑洞下,注視着世界之外,聆聽着他們的背叛。
就好像,他們的頂峰,是笛安的深淵。
莊北垂眸看了笛安的後腦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伸出手。
在即将觸碰到發絲的那一刻,手下的人忽地轉頭。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