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性精神病,一種以系統妄想為突出表現的疾病,往往發生于同一環境、家庭中長期相處或密切接觸的親屬、摯友間。
孟從摩挲着書上的文字,漆黑如墨的瞳仁中似乎沒有情緒,又好像是蘊含了太多情緒而導緻瞳色深沉晦暗。
不應該。
他合上書,不由的質疑起來。
自己并無父母,也無家庭,并且從沒發展過親密關系,為什麼會得這種病?
這病簡單來說,就是患者過度共情他人而引起的妄想,一般隻有患者過度親密他人才會發生,可孟從一天到晚除了接診還是接診,别說親人,朋友都沒有一個。
按理來說,他不會得這種病,可是他就是得了,并且……
他過度共情的對象,從來不隻一個人。
他會過度共情他所有接診過的患者,就好像,那些焦慮,那些恐懼,那些瘋狂,還有那些分裂的靈魂,都是他自己。
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孟從恍然回神,喊了聲請進。
雪白的防盜門被推開,一個看不見面容的男人走了進來。
“孟醫生,你好。”
男人的面上沒有五官,孟從卻習以為常,他問:“最近怎麼樣?”
“不太好。”男人雖沒有臉,但舉止間的焦慮不安幾乎掩飾不住,他幾乎是在哀求:“救救我,我受不了……我覺得要瘋了!”
“我晚上一閉眼,就看見所有人都擠在我房間裡看着我!”
“我躲到床底下,卻被那張沒有人睡的床壓到無法呼吸!”
“我想要看醫生,卻在來的路上被無數陌生人拼命阻止!”
男人坐立不安,時不時轉頭看門口,又開始發抖:“醫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孟從不動聲色的在本子上記了幾筆,然後緩聲開口:“先慢慢冷靜下來,我們聊聊天,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聽到這句,顫抖突然停了下來。
他似乎比孟從還疑惑:“我叫什麼名字?”
“你不是知道的嗎?”
孟從微微皺眉,剛要繼續詢問,卻面前男人臉上的五官逐漸清晰。
男人慢慢站了起來,對着自己擠出一個詭異至極的笑。
“我叫孟從啊,你忘了嗎?”
啪嗒——
手中的筆摔落在桌,看着與自己面容一般無二的男人,孟從隻覺渾身僵冷。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回神,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筆記本,卻發現自己剛才記的,隻有猙獰誇張的四個大字……
——我要瘋了!!!!!!!!!!!!!!!!
孟從猝然睜開眼。
胸口劇烈的心跳還未停歇,他拼命調整呼吸,然後擡眼往前方看去。
他看見了一條安靜規整的白色長廊,兩側是緊鎖着的無數門,雪白的防盜門,和他從前的診療室一樣。
唯一的出口在長廊的盡頭,那裡有着與這單調世界格格不入的湛藍天空,藍天之下,是一棟又一棟紅頂的白房子,那個童話般的出口,透着讓人向往的靜谧詳和。
他們成功了,成功走進了這個魇。
盡管新向到最後也不情願,但他們還是選擇耗費權能強行進魇,因為他們沒有時間了,活也不會給他們更多的選擇。
孟從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都沒有選擇。
他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擡步往第一個房間走去,進門前,他擡眸看了眼門牌,上面寫着——白貝貝。
白貝貝正呆在房間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得直打轉。
她已經把那張大理石辦公桌擡起查看桌底幾次了,都沒發現其他五個人的身影,那唯一的門也完全打不開……她被困在了這裡。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莊北他們和自己一起進的魇,白貝貝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活單獨抓起來了,要不然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叫天不靈叫地地也不應。
咚咚——
白貝貝猛擡頭,警惕看向那唯一的門,她順手抄起沙發椅,眼睛死死盯着門口,見門外沒有動靜,才慎重開口:“請進。”
下一瞬,一個削痩的身影閃了進來,看背影是和白貝貝差不多的女生,她一邊哽咽着一邊手忙腳亂的鎖門。
見來人是個女生,白貝貝不由皺起眉,不是說這是内部魇嗎?說好隻有他們六個人呢?
她默默放下沙發椅,走到女生背後柔聲開口:“你怎麼了?外邊有什麼東西嗎?”
“怪物!外邊有怪物!”
女生聲音中的恐慌太過,掩蓋了她原本的音色,她渾身顫抖抱頭蜷縮在地,幾乎是神經質的喊叫:“很可怕的怪物!它會殺了我的!會殺了我的!我出不去了!我會死在這裡!我會死在這裡!我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我再也見不到了!”
白貝貝見女生吓成這副模樣,也有些害怕,但還是強撐着詢問:“什麼樣的怪物?”
女生埋首在膝間,沒有回答白貝貝,隻不住顫抖,顯然已經吓得精神失常。
白貝貝見狀,繼續耐心道:“你别怕,這個魇裡有一個很厲害的大佬,他看不得别人死,肯定會救下所有人,你不用太害怕,我們會安全出去的。”
“不會的,不會有人救我,沒人會救我……”女生發絲淩亂,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白貝貝無奈:“姐妹,都到這層了,心理素質那麼差怎麼能行呢?你這樣容易變成炮灰的。”
此話一出,女生居然緩緩停止了顫抖,白貝貝見狀,忙再接再厲的安撫:“我叫白貝貝,你叫什麼?”
那個女生似乎凝滞了一下,随後擡起頭,慢慢轉身。
看清女生面容的那一刻,白貝貝臉上的溫和笑容不複存在。
“我叫,白貝貝。”“白貝貝”說。
聽到這句話,白貝貝的表情從僵硬瞬間變成悚然,她嗖得退後好幾步,迅速躲在了辦公桌後,從縫隙緊緊盯着這個冒牌貨,險些淚崩:“卧槽你是何方妖孽!膽敢冒用我的皮膚!”
“白貝貝”似乎很困惑:“你在說什麼……”
她話沒說完,“白貝貝”忽然被無形的力提起,那股力量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再說不出一字,隻能像溺水一樣撲騰雙腿。
同時,明明和“白貝貝”相隔甚遠的白貝貝也感受到了窒息感,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毫無征兆又來勢洶洶。
白貝貝反應很快,忙去掰喉嚨上的手,可卻摸了個空!
她頓生絕望,肺腑中的空氣也越來越少,就要失去意識時,她餘光中忽然看見了另一個“白貝貝”。
那個“白貝貝”居然能抓住那隻掐喉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