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秋這些天總是一個人,也就昨日跟船上的夥計,還有叫蘭芝的小姑娘說了幾句話。
他想夢見自己,一準是憋壞了吧。
在将軍府那會兒,他愛貧嘴,夢見他定然是有趣兒的。
符卿雲見柳傾秋起身往屋外去,便順着他的方向透過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眼下還沒開春,日頭出來的晚,這會讓天邊還能看見月影。
這天象向來變幻莫測,昨日還是陰沉沉的不見月光,今日居然就晴了。
符卿雲趁着柳傾秋收拾之際,在小院附近轉了幾圈。
他在試這會兒自己能離開柳傾秋多遠,之前差不多是十來丈遠,這會兒好像能更遠了一些。
他的魂魄歸根結底是靠柳傾秋養着,這會兒他如有了半個肉身一般,柳傾秋的身體應該也不錯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養好了身體,往後再想幹什麼才有個盼頭。
符卿雲這麼想着,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日子也好似有盼頭了。
他這人原本在世上沒什麼牽絆,死了一了百了,投個胎重頭再來也就是了。如今柳傾秋這麼念着他,他倒是覺得無牽無挂的凡塵多出些盎然生機來。
到現在,看着柳傾秋整日裡忙忙碌碌的,居然有些舍不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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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非命的屍體,并不是那麼好找。
幾人在山上一連找了兩天都沒有什麼線索。
放在尋常人身上,花這麼些時間做無用功早就惱火了,但柳傾秋卻仍不緊不慢,仔仔細細尋找每一個可能的角落。
他比尋寶的人更有耐心,他心下明白,自己所找,比金銀珠寶更要珍貴。
符卿雲跟着柳傾秋一起找,他找着找着,忽然想起,柳傾秋曾經徒步去往塞北,找尋過他的屍體。
這麼個小地方,就找了這麼久,那堆屍成山的塞北,又要找多少天呢。
在找尋他屍體的那些個日夜,柳傾秋心下又是怎麼想的。
那幾十天裡,柳傾秋又是怎樣的悲痛和無望。
這些事符卿雲不敢細思,他死了一了百了,留下的悲傷與将軍府的蕭瑟,都是柳傾秋一人來承擔的。
他有能力将柳傾秋買回來,卻沒能力保住這個人今後的安穩。也不知這些生了又滅的羁絆,對柳傾秋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符卿雲胡亂想着,忽然之間覺得心下一悸,他停下腳步,隻察覺到很強烈的怨氣萦繞在四周。
符卿雲死後,每每路過墳冢、亂葬崗一類的地方,便能感覺到旁的鬼氣和怨氣。方若言本來前途無量,如今死于非命,怨氣必然聚而不散。
這麼大的怨氣,一定是方若言無疑。
難道他的屍身就在附近。
符卿雲順着這股怨氣往遠處去,果然在林盡處的小河邊看到了一具屍體。
他心下所感受到的沉痛與怨憎,正是來自與這具屍體。
這人應當是被水泡過,如今面目全非,早已不堪細看,隻有一身衣裳,能依稀看的出生前是個體面的文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世道,能讓數年寒窗苦讀之人,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符卿雲沒有過多傷感,他見這河岸邊碎石頗多,便試着去抓住幾個狠狠砸入了水中。
很快,林中的兩人就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
“若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