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雲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他擡頭,隻見芝蘭跌跌撞撞跑向了方若言的屍體。
一眼便認出了方若言這個人。
芝蘭伏在他的屍體上,痛哭失聲。
符卿雲回頭看,隻見柳傾秋站在不遠處,沒有進也沒有退。
雖然早已知曉方若言不在人世,但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屍體時,心下又的悲痛已然叫人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再不能向前。
身世浮沉雨打萍。
眼瞳中的光微微顫動,柳傾秋的臉上落了兩行淚。
這一日,他失去了一位摯友,芝蘭失去了一生摯愛。
符卿雲看着兩人,一時不知是活着的人更好,還是死去的人更好。
或許哪個不好,能長相随,少别離,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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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言的屍身被埋在了小院栽種青竹的花圃中。
兩人沒有為方若言立碑,隻是靜靜看着被翻開又蓋上的土地。
“柳二哥,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呢?”蘭芝問他。
柳傾秋站在花圃外,思量許久後,沉聲道:“該怎樣就怎樣,若言未考取的功名,我來考。”
“你是說……”
“天理昭昭,若是無人替咱們做主,咱們自己就做主。”柳傾秋說這句話時,神色格外的平靜。
這不是他一時沖動的決定,這是他無路可走,無處可訴,想要求一個公道的決心。
蘭芝聞言,不由得一驚:“二哥,此事若是被發現,冒名頂替可是死罪。”
“我本來也沒想活着,眼下有機會拼一拼,死了也不虧。”柳傾秋的唇角在說出這句話時,微微揚了一揚。
他什麼都沒有了,又怕什麼呢?
縱使以卵擊石,也要掙個魚死網破。倘若真能以這具殘破的身子,咬下他們的臂膀來,也不枉他在世上活一遭。
符卿雲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一時覺得自己從前小瞧了他。書生從來不是什麼需要人保護的花兒,他是疾風中的勁草,百折不斷。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少年人還未來得及長大,便已經要承擔這樣大的血海深仇。
這一夜,沒有人睡覺。
蘭芝宿在主屋,柳傾秋躺在偏側的小屋,符卿雲坐在院子裡。
天上的月亮很圓,鎮上的燈火很暖,人心很涼。
柳傾秋原本躺在榻上,意識到自己實在無法阖眼後索性起了身,往院外去。
這一次符卿雲沒有跟過去,他知道柳傾秋心下沉痛,需要一個人靜靜。即便現在他是個沒人能看見的魂魄,他也不想擾了柳傾秋心裡的清淨。
片刻後,符卿雲見柳傾秋取來了放在方若言屋中的琴。
他拂去琴上的塵灰,坐在了窗邊。
這是符卿雲第一次聽柳傾秋彈琴,與容慧姑娘悠揚婉轉的琴聲不同,柳傾秋的琴音聲聲如泣,時而低沉,時而憤慨。
月亮挂在天際,琴音回蕩在小院,所思所念的人,在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