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棠靜默片刻,點頭。
“廚房沒有給你留飯嗎?”
“……”
“餓幾天了?”孫景哲又問。
“自我來府,一直是這般。”王珺棠軟軟說。
孫景哲語氣生硬外加一點匪夷所思:“你未曾與管家提過嗎?”
王珺棠做錯事一般低頭。
孫景哲内心歎氣,鄭重地請王珺棠坐下,說:“非責怪你。合情合理的需求要主動提出,否則誰會知道呢?坐等救世主,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假若我未曾發現,難道你打算就這般?”
王珺棠:“我曉得府中規矩,這才……”
孫景哲道:“既是府中規矩,卻也可以留飯,無非是提前說好。此事是管家之過,你卻是實實在在餓了兩月。哪怕你和管家提一提呢?他若是對你陽奉陰違,大不了告訴我,當真生生忍了兩個月?”語畢他無奈歎氣,順便喊一聲把書墨叫來。
“去賬上拿十兩銀子,叫人去買些夜宵,好克化的。再請王管家來一趟。”王管家王勇群是孫景哲院子的管家。
王珺棠初來乍到,又是寄人籬下,囫囵吞下委屈尚可理解,可整整近兩月,府中竟無一人發現客人沒有晚飯吃?無非小人難纏。便是粗心大意,那這院中管家連帶幫傭的專業性也要打一個問号。
王珺棠心虛地在一旁安靜地坐着。
他敢偷玉佩,又敢在孫景哲面前面不改色地撒謊,怎麼會真的受氣包一樣一聲不吭?無非是打算演一演苦肉計,好叫世子疼一疼他。況且不過是一頓晚飯,他真心覺得不算什麼苦。
本來打算再餓幾天,在世子面前一個昏倒揭露此事,讓世子大發雷霆教訓院裡對他不上心的下人,最好也把蘅生揪出來。
但現在效果也差不多。
世子一頓夾雜關心的說教,王珺棠隻覺胸口鼓鼓悶悶,腦袋輕飄飄,像是被熱氣撐滿。聽完孫景哲的交代,這種不一般的情緒達到巅峰。
他忍不住喚一聲:“世子。”
“怎麼?”孫景哲看他。
“您對我真好。”王珺棠說。
孫景哲“哼”一聲:“這就是好了?這是你應得的。”
王珺棠對着孫景哲甜甜笑。
王勇群管家急忙忙戰兢兢來見世子,被孫景哲诘問兩句,他二話不說噗通跪下,開始求饒。孫景哲請他站起,王管家東拉西扯,繞着圈子暗暗表示:是公子身邊的蘅生吩咐下來,這才誤把雞毛當令箭,實在是我糊塗了,我承認我沒有仔細分辨。
孫景哲隻好不輕不重批評幾句,便讓他下去了。此時蘅生早被孫景哲以監督溫泉山莊管理之名調走,卻沒想到他竟對王珺棠有如此之大的惡意。
以孫景哲對蘅生的了解,定然不止沒晚飯這一個絆子。
如同王珺棠一樣,蘅生也是孫景哲心軟之下收留的流浪貓。
那是在孫景哲十二歲時,永安帝作為燕王的第十年,終于能連根拔起蒙古頑固派,改換氣象。孫雲生帶領三百士兵協助警署抓捕違法犯罪勢力,人口買賣自然也在其中。
孫景哲不願錯過這種載入曆史的大事,帶着書墨與幾位仆從一起在大街上亂逛,隻盼能好運目睹一場行動。
好巧不巧,他遇見了抱着蘅生的人牙子。街上的人隻覺那是一對母子,但孫景哲偏偏多看了幾眼。心細的他讓孫家的仆從悄悄跟着,果然有不對,便設計在無人處按住那人牙子。
按道理,蘅生應該被送往官府,尋回親人才是,奈何無人認領,小蘅生又眼巴巴依賴他,便領回了家,簽下傭契,教他認字。還為他着想,願他離開孫家有着落,幫他尋了一個醫師學醫。
蘅生比王珺棠還要小,被救下時才四五歲大,孫景哲從某種程度上,是把他當弟弟看待的。蘅生不願離開孫家,那便不離,他從小在孫家長大,孫家就是他的家。
為什麼他會這麼讨厭王珺棠呢?
孫景哲沉思不久,吃食便買回來了,他招呼王珺棠吃飯。他不餓,但也願意陪着吃兩口,說些不痛不癢的對話,見吃得差不多了,便道:“稍後你回院時,直接與書墨通知一聲即可……”
“世子。”王珺棠打斷,“我今晚不走,我想陪着您,許久未與您談話了。”
孫景哲挑眉,問:“你想與我談什麼?”
王珺棠卻猶豫幾秒,請求道:“我說了,世子您不要生氣。”
“生不生氣我可不能保證,你先說來聽聽。”
王珺棠便不作聲了。
孫景哲這下真的驚訝了:“你覺得我會生氣?”
“嗯。”王珺棠抿唇。
“趁我心情好,快說吧,總歸有這一趟。”孫景哲好笑道。
王珺棠手心沁出汗,深吸一口氣,打量着孫景哲的臉色,說:“世子,我……我不想去學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