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壁泛着牛奶般晶瑩的光澤,似乎自帶電流,照亮了整個艙室。
光照之下,微駝的座位像巧克力被分割在兩邊,留下中間一段空行道。此時,座位和空行道都擠滿了人和行李,荷笠在其中走得艱難。
終于在艙室的盡頭,他找到了空座,還是空的連坐。
荷笠欣喜地放下肩頭的蛇皮袋,塞進了與前座的間隙中。接着,他擡腳把自己也塞進了靠牆的座位上,又彎腰抱起小狗打算放到蛇皮袋上,卻見它撲騰着從手裡掙脫了,跳到了旁邊的空位置上,繞成了洋蔥卷後才趴了下來。
荷笠揚頭看了一圈,确定每個人都有座位後才湊近小狗道:“好吧,不過不可以叫哦。”小狗低低嗚咽了兩聲,算作回複。
安頓好後,艙内升出一股混合食物的氣味。有人端着泡面,油膩的湯汁像露水一樣挂在前座的椅背;有人啃着苞米,綻開的米粒像子彈一樣射得到處都是;而荷笠,從口袋裡掏出了昨晚李嬸給他準備的紅薯。
紅薯涼得有些硬,但荷笠卻吃得頗為滿足,吃到一半才想起來旁邊的祖宗,于是立馬從小塑料袋裡擇出個小巧的遞到它嘴邊。這時,卻忽然擠過來一個屁股。
來人白得可怕,粉底厚得能做碗疙瘩湯,鼻梁上又架着副墨鏡,更顯得那小臉慘白得很。他穿着一件袖口起毛邊的寬松白T,脖頸帶着一條沒有吊墜的銀鍊。T恤的下擺紮進黑牛仔褲裡,褲邊斜挂着一串球形的鐵鍊,大腿處開了條長口子,大腿肉白得晃眼。
此刻他雙手環臂,嘴角一撇道:“沒人吧,我坐了。”
荷笠連忙将小狗抱到自己懷中,還沒吃完的小紅薯滾到了地上,他臉帶歉意地笑道:“請坐吧!”
隻見那人從小背包裡抽出兩張紙,完完整整地擦了一遍坐墊後,才慢悠悠翹着二郎腿坐下。他一邊将紙巾揉成團塞進了前座底下镂空的鋼管裡,一邊施施然道:“不好意思啊,我這人有潔癖,不是對你的狗有意見。話說,你這狗長得挺可愛的,叫什麼名字?”
窩在荷笠懷裡的小狗聞言耷拉了耳朵,荷笠笑着揉了揉它的腦袋,答道:“她叫李逵。”
“……挺好的……那你呢?”
“荷笠。”
荷笠還沒來得及遞話,便聽他張牙舞爪地介紹起自己:“我叫連理枝,看見那人沒有?”他指了指前邊時不時回頭的男人,“那人是我男朋友,不過我已經單方面宣布分手了,他竟然敢說我畫得妝太濃,我明明隻擦了點面霜好不好!”
聞言,荷笠不作聲,挑了個中等個子的紅薯托在掌心喂給李逵,被濕漉漉的舌頭舔得縮起肩膀。
連理枝自顧自道:“說起他就來氣,這個死摳比竟然把三百塊錢的旅遊作為我的生日禮物,他生日的時候我送他的可是三千塊錢的球鞋!我說來這個旅行團摳隻是說他摳,不是說你摳哈。還什麼包吃包住三個月,我真是中了邪才答應他,天上哪有什麼掉餡餅的事,指不定給我們賣到哪去!”
他越說越激動,喉嚨裡像裝了把大砍刀,就差沖上去把他男朋友的腦袋砍下來,最後以一句惡狠狠的詛咒作為結尾:“我死也要和他死一起!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吃紅薯嗎?”荷笠擡眼道。
一通牢騷發洩完,連理枝還真有點餓了,雖然這紅薯又冷又焦又硬,但他還是接了過來。
“真難吃。”他皺眉道,卻三兩下嚼完後,直接伸到塑料袋裡又掏出個頂大的。
荷笠笑盈盈地将盛着紅薯的塑料袋推在二人中間。
吃了會兒後,空氣中忽然彌漫出一股古怪的氣味,連理枝捂着鼻子道:“誰他媽屁|眼不把門兒,屎直接拉褲兜裡啊!!”
荷笠卻低頭看向眼睛瞥向别處的李逵,心中了然。拍了拍連理枝的肩膀道:“請讓一下,我要去趟廁所。”
他抱着李逵艱難爬出,對上連理枝的滿臉驚詫和嫌棄時,讪笑道:“不是我,是狗。”說着朝廁所走去。
這廁所也是相當的豪華,尤其是中央那面鏡子,閃耀得如同鑽石,此時擠滿了一群對鏡自拍的少男少女。
荷笠笑呵呵地瞧着,直直往男廁走去。忽然,懷裡的李逵蹬起腳來,掙紮不止。
荷笠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小母狗,可是我隻能帶你上男廁所呀,雖然你會自己上廁所,但吓到其他女孩子就不好了。”
道理都明白,但李逵就是不高興,執意不去男廁所。一人一狗争來奪去,吸引了不少目光。就在李逵那張黃臉快憋成青色後,人群中走出一位花紅裙子的阿姨,她敞開手道:“我來我來,我帶它去女廁所。你這狗蠻機靈的哎,還知道男女有别。”
荷笠将李逵小心傳過去,道:“她比我還聰明呢,麻煩姐姐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可喜歡小狗了,就是沒機會養一隻,你這隻可得讓我好好摸摸。”
“那是自然。姐姐快帶她去吧,再聊兩句我怕她要拉你手上了。”
阿姨連聲道“好”,抱着李逵就沖進了女廁,花紅裙子搖搖擺擺。
這時,身後撞來一個肩膀,荷笠往旁邊踉跄了幾步。他凝眸看去,那背影又小又瘦,大抵是個頑皮的孩子。他沒在意,等阿姨帶着李逵出來後,加了好友後便回到了座位。
連理枝盯着趴在蛇皮袋上舔毛的狗,皺眉道:“剛那股味道是已經拉出來了嗎?”說着不動聲色地将腿往過道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