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咚隆巨響,所有人都跟着晃了兩下身子。緊接着,時髦哥舉着喇叭大聲道:“到了到了!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話雖如此,旅客們卻個個抱着行李一股腦往緩緩開啟的艙門湧去,本就隻能容納一人通行的艙口,硬生生地不斷由兩三人交纏着通過。
荷笠坐在最後,也最後出來。他慢悠悠地重新将蛇皮袋扛到肩上,又擔心李逵被前方如狼似虎的人群踩扁,于是也将李逵揣進了懷裡。
被擠在中央的時髦哥還在努力地勸說一個一個來,但似乎并沒有什麼作用。
荷笠在後面等了許久,肩膀都有些酸了。好在,他能一個人走過寬敞的艙門。
被擠得暈頭轉向的時髦哥跟在他身後,憤憤道:“明明十分鐘就能解決的事,非得拖半小時,氣死我了!我還趕時間去做美瞳呢!”
荷笠聽見了但沒什麼反應,因為他被入眼的景象驚得呆住了:
錯落堆疊的樓宇上不見頂,分明是現代樣式的方形外殼,其上卻鑲嵌着五花八門的古時花樣。首先便是那窗戶,短欄式、梅花式、冰裂式應有盡有,不僅如此,窗戶頂端還帶着各式各樣的窗楣,窗楣上又是堆着石獅,又是懸着鳥鈴。其次便是那顔色,若要講究古韻定是要色澤搭配,而眼前這些幾乎像是打翻的顔料盤,胡亂得很,便是一扇窗戶都不下十種顔色!要是從窗戶裡探出頭看,甚至能發現那小石獅的眼睛一隻是紅色,一隻是綠色。
更奇的來了,隻見各式星艦擁擠地在樓宇間馳騁穿行,不過要比他們坐的這輛體型小很多,大概能容納一兩個人的樣子。荷笠目光跟随着其中一架粉藍相間的星艦,隻見其飛至半空,在一個梅花式的窗戶前停下,随後艙門從頂部向外打開,一個貌美女郎跨腿走進了窗戶,而那星艦在其攤手的一瞬化為一顆小珠落到她的掌心。
驚訝之餘,底下的吵嚷聲吸去了他的關注。這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人們服裝各異,有的層疊套穿色澤鮮豔,有的袒胸露乳行為乖張,更有甚者,分明一身闆正漢服卻在外頭又套了一件比基尼!
若要對入目之景強行加個定義,荷笠此刻想到的第一個詞一定是——不倫不類!
他悠悠回頭,忽然覺得時髦哥一身綠油油的行頭,好正常……
他又轉回去,四下張望了一番,内心猶疑,這就是更遠的地方嗎?怎麼和他電視裡看見的大城市不太一樣呢?
這時,時髦哥搭着他的肩膀掠過,擠到了他們這群遊客的最前面。
“大家聽我指揮!别走散了!現在跟着我走!”
旅客們這回倒是乖巧地跟在時髦哥屁股後面走,畢竟人生地不熟,瞎走也是自己倒黴。隻不過每個人都忍不住四下打量,好奇不已。他們之中,有的皺緊眉頭嫌棄不已,有的則春風蕩漾指指點點。
他們猶如一條水蛇在人群中彎曲通行,沒多久,就鑽進了一扇斑斓的門。
竟隻是一間空曠簡約的屋子,除了中央擺了百餘張椅子,就别無他物了,連牆壁都隻有白花花的漆。
時髦哥又“喂”了兩聲,道:“大家将行李找個空地放好!待會兒我們先分房!”
話聲剛落,四下湧動,不一會兒,行李就堆成了小山,左一堆右一堆,與垃圾場竟有幾分相似。
坐好後,時髦哥道:“大家剛才也看到了,房擠房,人擠人,所以這個房間數量啊十分緊張,但咱們有百來号人,每人分一間顯然是不現實的,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把房子分為ABC三個層級,分别是單人間、十人間和多人間,而分到哪個房間取決于接下來我們要做的遊戲——”
烈日當空,光暈迷離,剛邁出大門的荷笠手抵在額頭眯起了眼。正在此時,腕上的手環“滴”了兩聲,響道:“請開始遊戲。”
時髦哥羅裡吧嗦說了一堆,其實意思很簡單。找到不合理之處,積一朵紅花;有1000人對自己的顔值表示贊賞,積一朵粉花。而一朵紅花抵兩朵粉花。
荷笠自然是要去找不合理之處了,這裡到處都不合理得紅花豈非易如反掌,而粉花,先不說不如紅花,即便反着來,荷笠也不會做,因為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能稱得上好看的人。
于是他對着手環嘩啦啦說了一堆适才所見的“不合理之處”。
但手環毫無反應。
疑惑了一會兒,他突然反應過來,如果基于時髦哥口中的“AI世界”來看,那麼他眼中所有的不合理都是合理的!
有了模糊的方向後,荷笠揣着李逵也沒入了擁擠的人潮中。
這街道當真是擁擠,荷笠甚至都沒空思索遊戲,全身心都投入在走路中,生怕冒犯到哪位暴露狂魔。當走進了一棟人來人往的高樓中才得以解脫。
一擡頭,四面的商店蜿蜒而上,望不見頂,格外壯觀。
來都來了,先逛逛吧。荷笠内心一喜,往裡走去。
東瞅瞅,西摸摸,每一家都進去聊聊瞧瞧,好不熱鬧。
走了好幾層,李逵忽然覺得脖子一緊,回頭看去,發現荷笠微張着嘴擡頭目不轉睛盯着什麼。
“好美啊……”
櫥窗裡懸立着一位面容俊美、風姿綽約的男子,蔚藍碧水中,他長發翩跹、玉冠閃爍,一席銀白蕈紫交織的雲錦鶴氅随着水波起伏搖擺。
這是荷笠人生第一次被一個人的美所震撼,還是個男人。雖然他也許隻是個漂亮的模型。
“我決定把他作為此次旅行的紀念品,擺在收藏櫃最顯眼的位置。不行,我那收藏櫃太小了,我得單獨給他做一個。李逵,到時候你可不能拿他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