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不是也沒有麼?”绯刃笑了笑:“現在好點兒了沒有。”
“沒關系。”alpha不以為意:“吐一吐挺正常的。”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好像想起了什麼,從沙發旁的櫃子裡拿出了兩罐維生素水打開,一罐遞給绯刃,一罐留給了自己。
“真是遭罪。”绯刃想起了城市中關于殡葬師高自殺率的那些傳言,也想起了他在戰場上見過的,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他其實想不出和自己親熱這件事怎麼會讓汐冥聯想到工作,但生物遺骸的情狀讓人嘔吐這件事他的确可以理解:“有些東西不管見了多少次,還是讓人難以接受。”他看向汐冥:“可能你不信,但我也見過不少。那種糟透了的遺骸。哪怕過了許多年,你在心裡覺得它們已經離自己挺遠了,那些東西仍然會在某些時刻從腦子裡跳出來,宣告它的存在。”他輕輕握了握汐冥的手,表達安慰。
Alpha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困惑。但當绯刃的手與他相握時,他立刻小心地回握:“其實也還好……”他認真道:“習慣就好。它們隻是物質轉變了形态。”
绯刃搖搖頭:“理性的認知不代表情感的接納……那些畢竟曾經是生命啊。”鎮痛藥帶走了疼痛,帶來了迷惘。他有些失神地望着虛空:“我不知道……也許那樣的死亡隻是讓人感受到了世界的殘酷。”
“用殘酷去評價世界或許不太準确。”汐冥慢慢道:“世界隻是混沌。生命的誕生源于這種混沌,生命的逝去同樣如此。”他握了握绯刃的手:“宇宙沒有情感。物質永存,隻是換了個樣子。”
“你倒是很理性嘛。”绯刃咕哝道:“那怎麼還吐得昏天黑地的。”他笑了一下:“意識很清醒,身體很誠實?”
汐冥思索了一下,點點頭:“是的。”
“看來你不需要更多安慰了。”绯刃自嘲地搖搖頭。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汐冥握緊了他的手。
“看起來不像。”绯刃聳聳肩:“你明明自己就挺會安慰自己的。”他從汐冥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又拿了一塊蘋果。
汐冥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像有點不知所搓。不過很快他就靠近了绯刃,把烤雞向他推了推:“嘗嘗這個。”
“你怎麼不吃。”绯刃斜睨着他。
Alpha很自然道:“因為希望你先挑選喜歡的部分。”
绯刃撕下了一隻雞腿,汐冥則撕下了雞頭連帶脖子的部分。
在绯刃的認知裡,那裡大概算得上一隻禽類吃起來最麻煩和難看的部分了。不過汐冥看起來吃得相當熟練和優雅,連雞頭骨裡的腦仁都吃幹淨了。
“說起來有點好笑。”绯刃咬了一口真實的肉類,慢慢道:“吃慣了營養劑,再面對真正的食物時,總覺得自己像個兇手似的。”他咀嚼着柔嫩多汁的雞肉纖維,感到熱度又在上湧,饑餓也是,他的思維開始變得不那麼清晰:“我知道這念頭很可笑……”
“不可笑。”汐冥在一旁把雞骨剔掉,溫柔地看着他狼吞虎咽,把維生素水向他推了推:“生命本來就是靠吞噬其他生命才得以延續的。你活着,那就是它們死去的價值。”
“你不該做殡葬師。”绯刃吃完了沒有骨頭的雞肉,大口喝起了維生素水:“……哲學家更适合你。”他放下空罐子,抹了抹嘴:“有酒麼?”
汐冥堅定道:“沒有。”
“我不信。”绯刃斜睨着他,笑了一下:“你真的不想喝點兒?然後咱們可以再多來幾回。”
“酒精不健康。”汐冥不為所動,把魚肉濃湯推向了他:“但你想來幾回都可以。”
“算了吧。”绯刃突然覺得很困倦:“隻有我一個人,感覺自己好像個大号玩具。”他重新蜷縮回了沙發深處,眼皮慢慢下垂:“我不要這樣。”
他重新沉入睡眠之前,聽見了alpha的低聲歎氣:“我也不想的……等到你的身體恢複,我保證……”
他最後的意識,是一個落在額頭上的,冰涼柔軟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