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兒子坐好了,她正要出發,走之前還朝牛角包揚揚下巴:“牛角包,快哄哄你二媽,這大冷天的,可别讓你媽在這凍着了。”
牛角包好像懂了,歪着腦袋,颠颠的跑顧泠舟跟前。
它蹭顧泠舟的手指,看她不回應,又要用濕漉漉的爪子扒拉人家膝蓋。
那爪子不曉得扒了多久的泥地,俞微眼疾手快,看它擡前爪就立馬收緊了狗繩。
狗繩是背帶款,牛角包被帶的往後倒,還當是俞微再跟它玩,在地上打了個滾,轉頭就樂呵呵湊她跟前。
俞微拎着繩子,拒絕了和髒髒小狗的貼貼。
她感覺到顧泠舟不太高興,以為她等的不耐煩,趕緊解釋道,“蔣姐兒子平時磨蹭,他走了,這會兒基本就沒什麼人了。”
說完,她撐傘下了台階,顧泠舟的車就停在五十步之外的走道上,俞微徑直看着那邊。
一直等到路上再沒有人影出現,俞微走到顧泠舟面前。
“走吧。”她把傘遞過去,自己的半邊肩膀濕了大半,俞微像是沒察覺,還把傘往前伸了伸,說:“現在沒什麼人了。”
傘上有密密切切的雨聲落下來,像是催促,叫人平添煩躁。
顧泠舟心口發酸,感覺心頭的死灰在複燃,她不再覺得空洞,而是很明确的感受到自己在怨恨。
怨她心狠決絕,又恨她心軟如昔。
怎麼,她就這麼急切的想催自己趕緊走嗎?那就應該對自己冷漠又冷血,給她打傘幹什麼?!
顧泠舟别過臉,思忖片刻後氣憤不減反增,猛地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何至于呢?
隻要她過得好,自己沒想出現在她面前的!來送東西的時候還特意打聽了人家超市的工作時間——她以為她早上班去了,誰想到她連上班的事也是騙自己!
顧泠舟越想越氣,越想越是不甘心酸,腳步也越來越快。
俞微見狀,連忙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顧泠舟生氣了,她能感受出來,不過換作是她,三番兩次被人認成是狗,她大約也不會高興。
俞微隻覺得挺可惜。
她以為她和顧泠舟的“最後一面”,是在昨天晚上的飯店,她穿着還算得體的白裙子,一副成熟穩重又互補虧欠的模樣——她本來以為自己能給顧泠舟留下個不錯的最後印象。
隻是沒想到買母帶的事,把她們的“再也不見”挪到了淩晨的大街上,白裙子成了落湯雞,“成熟穩重”也不好說,她指錯了路,還虧欠顧泠舟一次。
但...其實也還好,俞微都想好了母帶給她打折算是抵了車錢。
可萬萬沒想到,今天還能再來一次!
俞微已經對自己的形象擺爛了,她牽着狗繩在花池子邊上站定,心裡默默感歎,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今天顧泠舟開車離開,應該就是真正的訣别了!
然而...
一分鐘後,那車子沒動。
兩分鐘後,牛角包已經不耐煩,咬着她褲腿想去玩了。
五分鐘後,俞微躊躇再三,拖着牛角包過去敲了敲車窗。
車窗滑下來半截,露出顧泠舟摘了口罩的臉。
她唇色顯得蒼白,讓俞微想起來剛剛從她手裡接狗繩時,那冰涼的溫度。
俞微面露擔心:“你沒事吧?”
“沒事。”顧泠舟語氣如常,俞微目光往車上掃了眼,“那...”
顧泠舟咬了下後槽牙:“車虧電了,打不着火。”
剛剛說完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的俞微:“...那怎麼辦?”
顧泠舟沉了口氣,轉頭看俞微:“你有車嗎?”
俞微搖搖頭。
她又問:“...她有車嗎?”
俞微反應了兩秒,才明白她說的“她”是誰,她别開了顧泠舟的視線:“也沒有。”
“那我打電話給我朋友吧。”顧泠舟去拿手機打電話,俞微很自覺的挪開視線,牽着牛角包在附近溜達。
車窗沒關,她能聽見一點點的說話聲,等說話聲也沒了的時候,她才走回去。
“怎麼樣?”
顧泠舟目視前方,從俞微的角度,能看見她墨鏡之後的眼睫微微顫動,她說:“沒電了。”
“我知道,你不是找你朋友嗎?”
顧泠舟頓了兩秒,“...手機沒電了。”
俞微:“???”
顧泠舟繼續:“沒來得及告訴她位置。”
俞微:“......”
這會兒應該八點多了,小區裡隻有安靜的雨聲,而在這一片的安靜裡,俞微的沉默顯得格外喧嚣。
她剛剛要送人離開的松馳輕松很快消失不見,肉眼可見的勒緊了手裡狗繩,小動作也不斷。
她明白她現在最合時宜、最得體的做法,是把客人請家裡坐坐,最不濟看在那大包小包的的東西上,也該叫人上去充充電。
但一想到顧泠舟會和姜雲慧撞上,她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剛剛在樓上隻和姜雲慧說了,那些東西是自己的老同學送來的,可沒說這個老同學是顧泠舟,更沒說過自己撒謊,暗示顧泠舟說姜雲慧是自己女朋友!
俞微第一次感受到報應來的如此之快,讓她措手不及!
又或者,實在不行...她去給人拿個充電寶下來?
俞微喉骨微動,然而目光看到顧泠舟丢到車座底下的手機,又落到她看起來蒼白的唇色,她用力揉着指骨。
“那...你上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