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泊舟伸手彈了一下。
人影都沒瞧見,就按捺不住。
真是沒出息。
蛇蛇委屈縮了回去,不再亂動,生怕自己也被丢出車外。
“待會兒他要沖進來,我就用木闆把他推出去,趁他沒起身的時候,跳下去砸暈他。”雲心月手掌心出了一層汗,“你找機會奪走他的武器。”
她充當排頭兵,他從旁輔佐?
樓泊舟眸中浮起一抹新鮮的神色,淡淡“嗯”了一聲。
嘭——
門扇半倒,歪在一邊。
雲心月心裡突了一下,瞄準機會跳起來,用盡力氣撞過去。
木闆足夠長,對方的刀子砍不到她身上,但是撲出去之後,摔了狠狠的一跤。
她的能力,隻夠她在摔下來的時候往旁邊倒一下,不要與木闆還有壞人摔一窩。
膝蓋上傳來鑽心的疼,她也顧不得,落地後馬上爬去抱起木闆。
“啊——”
木闆三百六十度旋轉,給了對方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
匪徒被重創,脖子揚起,噴出一條血線,腦袋已經暈了。
“兄弟!趁現在!”雲心月勉強穩住,“把他武器收繳了!”
樓泊舟彎腰,撿起那落在地上平平無奇的刀,随手一丢,紮進了匪徒心髒。
“噗”一聲,血液汨汨冒出。
雲心月被他利落的動作吓得抖了抖,差點兒把懷裡的木闆摔了,砸自己一腳。
人在後側,樓泊舟沒看見。
他擡眸掃過遠處與匪徒纏鬥在一起的侍衛,從身上掏出一支淡紫色的短笛,抵在唇瓣。
悠揚輕靈的聲音随風萦散,在天地回蕩。
不懂他為什麼吹笛的雲心月抱着木闆,警惕四周,生怕還有什麼漏網之魚越過外層侍衛進來。
須臾。
空曠月夜下,稍遠處黑樾樾的林子枝葉無風搖動,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自四面将人包圍。
“什、什麼動靜啊?”雲心月往樓泊舟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怪吓人的。”
樓泊舟側眸看了她一眼,沒停下吹奏。
害怕,就會靠近他麼。
他唇角勾了一下,婉轉悠揚的笛音變得尖銳了幾分。
呼啦——
林中歇息的飛鳥驚起。
雲心月聽得心裡一個勁兒發毛,寒毛倒豎。
她又挪動腳步,靠近樓泊舟幾步,擡起來的手肘挨上對方袖子也沒發現。
“兄弟,這動靜是你整出來的不?”雲心月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害怕,“這……這是普通地方,沒有什麼神神鬼鬼的吧?”
她怎麼感覺自己,真的很像誤入了西遊世界。
嗚嗚。
飛鳥離開後,清霜月色下,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蟲子招搖而來。
銀蛇“嘶嘶”吐信子,從他靴子、袖子、頭發和肩膀上往下爬。
眼尾瞧見白色長條蠕動的雲心月,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心有餘悸地看着雙眸閃爍紅光的銀蛇。
這是什麼蛇,怎麼這麼詭異。
她不會真在西遊吧。
嗡嗡——
蟲子從側面向他們撲來。
雲心月趕緊舉高手中木闆擋着,往樓泊舟靠近了一些,手臂緊挨着他的手臂。
扣在木闆上的手指壓得發白,還在微微發抖。
她甚至不敢看,别過臉,閉着眼睛,埋在舉起來的手臂上。
大批泛着赤紅的蟲子越過他們,向匪徒撲去,與銀蛇一道,把匪徒包裹住。
匪徒瘋狂扭轉掙紮,連武器都丢了,倒在地上輾轉,慘叫聲在空蕩的野外回響。
西随的将軍和侍衛何曾見過這等手段,吓得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即便是南陵王室派來的侍衛,也極少能看見這種場面,同樣吓得不輕。
聽到蟲子聲音遠去後,偷偷睜開眼睛看的雲心月更是僵在原地。
“啊啊——”
慘叫中,有一名匪徒忽然抓住地上的刀騰起,向雲心月沖過來,似乎想要同歸于盡。
雲心月捏緊手上木闆,耳朵嗡鳴,呼吸稍有紊亂,死死盯着對方動作。
情況十分危急,她必須一擊即中。
手上的汗迹漸漸漫開,在幹燥木闆上印出一個水痕。
近了,匪徒離她隻有五六步了。
四、三、二……
噗——
将要刺向雲心月的刀被樓泊舟徒手抓住,他側身向前一步,伸手将握着的匕首送入了對方胸口,攪了攪。
就在他背後的雲心月,可以清楚聽到血肉攪動的聲響,還有利刃刮斷筋脈的那一聲細小的崩裂。
“咚”一聲,匪徒面容痛苦猙獰地倒下,被赤蟲與銀蛇争相食,一會兒就成了被踩過的爛番茄。
樓泊舟好似對此全然無感,隻是有些嫌惡地看向自己帶血的兩隻手掌,漫不經心地甩了甩。
他回眸,看向呆在原地的雲心月。
少女對上他染血的半張昳麗臉龐,以及一雙漠然無情的眼瞳,收緊懷中抱着的木闆,惶然後退了兩步。
樓泊舟眸色下沉,睫毛動了動,墜下幾粒血珠子,眼神分明是不悅的,卻不知為何忽地笑了。
笑容稱得上和顔悅色,溫潤良善。
真真令雪色與月色皆遜色。
他側轉俯身,輕聲問——
“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