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心月一下沒反應過來:“哈?”
“我如今這樣,應該是什麼感覺?”樓泊舟側眸向她看去,黑沉眼底泛出紅絲,“熱,還是冷?”
雲心月:“熱?”
看他滿頭大汗,渾身滾燙的樣子,也不像冷。
不過,這問題很重要嗎?
聽到答案,樓泊舟輕笑一聲:“像受寒發熱一樣的感覺嗎?”
他倒是頭一回嘗到這樣的滋味。
便是辛苦也新鮮。
“什麼發熱。”雲心月急了,“你這比發熱要嚴重多了,别開玩笑。”
也不看現在什麼危急時候。
樓泊舟垂下眼眸,沒再說話,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在緩過勁兒。
雲心月也不敢随便亂催他,隻能耐心等着,但是她又抑制不住感到焦急,頻頻往身後看,生怕下一刻就毫無防備給包圍了。
感覺到她的不安,樓泊舟睜開眼。
“害怕了?”
“我才不怕。”雲心月嘴硬,聲音都壯了,“誰怕了,别小瞧人。”
樓泊舟看着她發白的臉,着急的眼,沒有說話,隻是撐手起身。
“欸,你行不行啊?”雲心月擔憂,用力揪住他胳膊,“要不要再歇歇?”
他可是唯一戰力,在與自己人彙合之前,就全指望他了。
少年沒說話,隻是攬着她再次施展輕功掠過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他大概當真撐不住了,直直往下墜落,向着厚重黃葉跌去。
落地之前,他旋身翻轉,免了兩人臉着地的憂慮,隻踉跄幾步倒下。
“欸——”雲心月被拉住一同倒下,撞在少年挂胸口的面具上。
兩張面具撞在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她怕被人發現,幹脆摘了面具和鬥篷,選了處隐秘些的地方,埋在黃葉之下,掩藏痕迹。
“樓泊舟。”做好掩埋工作,她提起裙擺,回頭找少年,“你沒事吧?”
去掉鬥篷的少年,底下隻有一襲匆忙更換的粗布藍袍,已被汗水打濕大半,他那套丁零作響的苗疆服飾,入樓前被藏在歇息的樹頂上。
沒聽到回應,雲心月心裡“咯噔”一下,撲上去貼了貼他的額頭,發現已滾燙得不像話。
“你别吓我啊。”她搖了搖對方的胳膊,“樓泊舟,你醒醒啊。”
樓泊舟已緊閉雙眼,陷入昏迷之中。
怎麼辦怎麼辦?
心頭惶然,驚懼猶如回南天濃郁粘稠的水氣,無孔不入地侵占心底每一個角落。
鎮定,冷靜。
雲心月暗暗對自己念叨了幾遍,深呼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來,打量四周環境,仰頭看月亮與星星所在的位置,判斷方向。
“西南……”她捏緊拳頭,嘴唇都白了一些,心髒怦怦劇烈跳,“沙曦說過,林子西南有人家,趕往南陵的時候,會途徑當地,可以停靠取水。”
按照樓泊舟飛起來跟高速公路汽車一樣的速度,他們現在肯定離林子邊緣不遠了。
再走走,說不準就出去了。
雲心月趕緊把樓泊舟翻坐起來,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弓腰拉扯着把人挪到自己後背上。
隻是試了好幾次,一旦起身,少年就會滾落下去。
實在沒辦法,她隻好拆了樓泊舟袍子的腰帶,将兩人綁在一起,艱難起身。
初時起身還是不太順利,摔了兩三次,後來把人背起後,除了重些、踉跄幾步,倒也沒發生别的意外了。
“聖子,你是吃秤、砣、長、大的嗎?”
怎麼那麼沉。
雲心月背他走上一小段路,便出了一身冷汗,氣喘籲籲,腿都軟了。
不行,她絕不能再日日坐馬車上無所事事光睡覺了,就算在車上,也得鍛煉鍛煉才行。
腦子裡想些雜事,便不覺路難行了。
也不清楚走了多久,雲心月眼前隐隐晃動着幾點燈火,那燈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就掩藏在山間重疊的密竹後。
“真的有人家。”她幾乎喜極而泣,“樓泊舟,你睜開眼看看,我們走出來了。”
有人的地方,肯定有水和糧食。
樓泊舟的确被她喚醒,緩緩睜開雙眼,但他卻并無看向燈火處,而是用内力将縛在兩人之間的腰帶震斷了。
雲心月隻覺腰間松弛,低頭一看,布條軟軟墜落地面,緊挨着她的鞋尖。
下一刻。
天旋地轉,她撞入一雙猩紅潋滟的眸子裡。
浸透紅色的黑沉眸子,反射着幽幽暗光,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