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從腳下響起,那聲音在這寂靜的時刻顯得很是突兀。
魏知易跟在謝京墨的身後試圖去看他的表情,可是他隻看得見他的背影。
“謝言之。”他喚了一聲。
謝京墨聽到他的聲音,停下腳步,回眸看他。
魏知易停下來,他并沒有料到謝京墨會因為這一句話停下。
“怎麼停下了?”魏知易笑着明知故問道。
謝京墨看着他的眼睛,并沒有因為魏知易的這句話而感到生氣。
“怕你跟不上。”他說道。
銀輝流入河流,樹影婆娑,燈火已失,隻剩下的那點微光照耀在那人的衣衫之上。
魏知易将已經換下來的衣衫鋪在石頭的旁邊,坐了下來,他這身衣衫仍舊是淺藍色的,隻是樣式略有不同。
他擡眼看着正在池邊清洗長劍的謝京墨,沒有出聲。
月華照在那人的睫毛之上,他目光之中含着認真,身上染血的衣衫并沒有更換,但即使是這樣,魏知易依舊覺得所有的月光像是更青睐于他。
謝京墨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擡眸望進他的眼睛。
空氣中似乎是傳來一陣輕笑,魏知易眨眼間,便看見謝京墨在朝他走來。
“在看什麼?”他低眸彎下腰,望進魏知易的眸中,嘴角似是帶着些許笑意。
他的長劍被他背在身後。
銀輝散落在腳邊,這一次魏知易沒有移開視線,“謝少師這麼好看,自然是要多看看。”
謝京墨沒有回答,微風輕輕揚起似是遮住他的眼睛。魏知易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也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錯。
風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淩厲,魏知易微微歪頭躲過,他用折扇抵住那柄朝他襲來的長劍,依舊看着謝京墨。
“謝言之,你好無情。我們好歹也是相處那麼多年。”
那柄劍上的水因為沒有擦幹,尚還有些水珠。水漸漸順着長劍流動,随後在中途掉落。水滴在魏知易的肩膀上,暈出一點深藍。
謝京墨沒有說話,他手腕微轉,劍再次朝魏知易襲去。魏知易倒也果斷,直接翻身從地面離開,躲開這一擊。
他擡眸看向謝京墨,風聲好像大了些,謝京墨手握着長劍立于風裡。
“再來?”
謝京墨口中的語句是詢問,但手中的劍卻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沒有給魏知易回答的機會,劍勢劃破空中的風,有樹葉被卷入劍的周圍,然後瞬間變成兩半。
被切開的樹葉緩緩飄入湖中,魏知易手拿折扇微微皺起眉頭。他側身躲過,那劍隻差一點便能劃破他的衣衫。風卷起他的頭發,幾縷發絲被風所割,“你這是欺負人。”
謝京墨開口說了句什麼,但是風太喧嚣,他沒有聽到。
那人手中的劍雖含劍意,此時卻沒有半點殺氣。
魏知易在謝京墨起手之前,便向前方走了一步,寒光閃過,長劍卷起清風,那人的劍剛好在他的肩膀旁劃過。
謝京墨雖然是放水,但魏知易放松警惕的話也會受傷。
他的每一個劍招中,都隻留一條生路。而現在魏知易現在剛好站在那生路之上。
他從那些劍招之中看出謝京墨想要做什麼。他内心歎息一聲,何必呢?
河面上因為打鬥出現絲絲水波,在這麼密集的攻擊中,魏知易卻一直看着謝京墨,他總是能在謝京墨攻來的前一秒躲開,躲開的距離不多不少。
如果是讓别人看見,怕是會以為魏知易在戲耍謝京墨。
謝京墨看着魏知易,終于确認了一些東西。他不再留手,手中的劍勢突變,多了些肅殺之氣。
生路寸斷,殺機布滿,魏知易身處那殺氣的中央,卻絲毫沒有慌亂。不是因為他有後手,而是因為他清楚謝京墨并不會殺他。
即使知道會有這麼一幕,但真正對上時,魏知易還是有些許恍惚。
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片刻後天旋地轉,他看到的便是謝京墨的臉與他身後的天空。
“說吧,你是怎麼殺掉那個死士的?”謝京墨低眸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長劍在他耳側發出些許嗡鳴,所有的肅殺之氣都彙聚在那柄劍上。
有些刺耳了。魏知易心中默默說道。
“可能是我遇到的死士能力不行。”他笑着說道。後背抵着地面,有些許疼痛,但更多的還是涼意。
魏知易被謝京墨按在地上,一隻手被謝京墨束縛着,發帶有些散亂,而謝京墨的劍插在他的旁邊,像是下一秒就能要他的命。
雖說是打鬥,可謝京墨連發絲都沒有亂,反觀魏知易,當真是狼狽至極。
謝京墨冷呵一聲,“你信?”
魏知易的話狗都不信。
魏知易自然也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漏洞百出。
他看着謝京墨的雙眸接着說道:“謝少師,我就剩這一件衣服,若是再濺上血可真就進不得城。”
他盡力讓自己的話語顯得柔和,并試圖将謝京墨的注意力轉移。
他想糊弄過去。這是謝京墨在幾秒之中得出的結論。
他們之間太過熟悉,以至于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
“現在發生的一切,你昨晚都算出來了?”他看着魏知易的眼睛,問道。
他知道結果,但是他仍舊想要聽魏知易說出來那個結果。
魏知易勾唇,輕聲答道:“是。”
他看着謝京墨眼中沒有半點躲閃。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能瞞得住謝京墨。
他的回答十分坦然,卻又像是要了誰的命。
“你現在還分得清什麼是命數?什麼是現實?”謝京墨的眸中漸漸染上一層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