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桃夭也是一個要出嫁的姑娘了。”她将手輕輕搭在桃夭的肩膀上。
宋桃夭将視線從銅鏡上移開,她将手搭在宋夫人的手上,說道:“母親,我不想嫁人。”
而且也不想嫁給孟長明。
宋夫人的身形微頓,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那本就不是因為喜悅。
她低眸望着自己的女兒,卻是什麼也沒說。
風卷過窗邊的紅綢緞,撫過那嫁衣上的珍珠。
縱使嫁衣再過華麗,嫁的人并非所愛之人,又有何用?
時間好像過去很久,久到宋桃夭以為她的母親已經離開,久到她以為母親不會再與她多言。
她低眸,神情漸漸落寞。
宋夫人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歎息一聲,“你父親不會同意的。”
她停頓一下,再次說道:“你是世家的女子。”
宋桃夭忽然抓住她的手,回頭看向她。
她看向宋夫人的眼睛,急切地問道:“可是母親你也不想我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對嗎?”
她向宋夫人求證。
宋夫人望着她,似是透過她看到了那個年輕的自己。
仗劍天涯走四方,多潇灑。
在嫁到宋家時,她姓孟,是孟家人。真要算起來,孟長明還要稱她一聲姑姑。
她擡手将宋桃夭轉到鏡子前,拿起鏡子旁的木梳。
墨發被她撩起,她拿着那柄梳子,一點一點地為她梳着頭發。
“我年輕時,也和你現在一樣,總是在想為什麼要去聯姻?也總會在想為什麼我不能和其他的世家子弟一樣,去闖出個天地。”
宋夫人低眸梳着她的頭發,似是想到些好笑的事,她搖搖頭。
“我一直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樣子,但我更想看你開開心心的。”
她笑着将為宋桃夭梳好的頭發輕輕放下,随後撩起另一縷頭發。
手指穿過發絲,又将其輕柔地放下,木梳将那原本淩亂的頭發梳順。讓人有種一種舒适的感覺。
“檀兒最近如何?”宋桃夭忽然問道。
她放不下她的弟弟。
宋夫人想到正躺在床上的兒子,眉間多了一抹憂愁,但銅鏡之中并未印出她的面容。
“檀兒忽然站不穩,叫大夫來看過,大夫說沒什麼大事,但是得修養好些日子。”
宋檀自小體弱,不得受寒不得磕碰。一個不留神,就會染上風寒。
宋桃夭不由地想起孟家的一個旁系。那人并不是宋檀一樣體弱的人,但旁人總說他是個早夭的命。
“嗯。”宋桃夭回過神來,應過一聲。
宋夫人低着頭将她頭發打結的地方梳開,房間之中漸漸轉向寂靜,隻留風聲入耳。
案台上的書本被風翻頁,一人坐在銅鏡前,一人立于她的身後為她梳發。
想來在宋桃夭兒時,宋夫人也是如此為她盤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宋夫人忽然念道。
她笑了一聲,将木梳放于桌上,“你的名字隻會出自這一句。至于剩下的詩,怕是要由你自己來補。”
宋桃夭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她回頭緊緊抱住宋夫人,沒有說話。
天色漸暗,燈火搖曳時分,她展開信封。
玉蘭留給她的信中寫了好多話。滿滿的五張紙,有不舍,有回憶。還有那些那人所藏起的真相。
故人終不歸。
她說,宋桃夭,你要自由。
另一個囚籠的鳥兒告訴宋桃夭,那條通往外界的路究竟在何方。
深宅的鳥兒終要飛出高牆,叛逆也好,不守規矩也罷。
總歸是她自己的人生,她有權利去選擇如何去度過這個人生。
友情是互相挂念,互相成就。若是宋桃夭在他們之前知道這件事,她也會選擇去救他們。
一介死局,注定要有人犧牲。桃花灼豔,她本是這個季節之中不該存在的桃花。
宋桃夭借着燭光望向窗外,月色落在窗邊,那冷色與手中的火光相互映襯。
被打開的信封放在她的手邊,那信紙之下還壓着一張紙。那是魏知易給她的。
自燭光向下看去,便能看到圖案,上面畫的似是房屋的一角。
她不打算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宋桃夭垂眸望着桌邊的圖,她将燭台放在一邊。如果讓她自己來評價她此時的行為,那一定是極其出格。
自由伴随着的往往就是叛逆。但人生是自己的,叛逆一點又有何妨。
願與不願,心中其實早已清楚。隻是“妥協”二字,誤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