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城近來發生兩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宋家與孟家聯姻,第二件事便是安府侍女親自承認自己殺死安小姐。
衙門之中,應兒跪坐在大堂中央,木牌被扔在地上,判令已下,死罪難逃。
沒有人料到會是她殺的安小姐,正如故事最開始時,沒有人去想過那個兇手是與安小姐最要好的她。
“魏知易。”江程安坐在桌前,他忽然轉眸看向魏知易,連帶着本來傾斜的坐姿也端正些。
他想到當初魏知易在衙門時所說的話,便問道:“你說衙門向來公正,可是要真是如此,那位叫萬江的書生,不會死在牢裡。”
誠然,那萬江雖是自盡,但絕對是有這件事情的原因在。
如果萬江沒有入牢,那麼宋桃夭也不會遭受那麼多流言蜚語,那位青樓的女子也不會就此自挂枝頭。
一個錯案,害了三個人。
但他們分明知道這是錯案。
魏知易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擡眸,聽到江程安說的話時,忽然停住動作。
所謂公正?
他輕笑一聲,望向江程安,問道:“如果一個人他一生為國為民,是個極好的人。但是偏偏得罪了帝王,而帝王将處置他的權利交給你,你會怎麼做?”
江程安下意識地說道:“自然是去還他一個公道。”
但這話說出口的那一刻,他便沉默下來。
魏知易勾起唇角,他看着江程安低下了頭,知道他已經想通前因後果。
他起身,将放在江程安手邊的茶壺拿起。倒扣着的茶杯被一一翻開,他低眸緩緩開口,“還他一個公道。可那公道之後,是殺頭的刀。”
世人皆想站在正義的一方,可當這個正義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時,便不會前進。甚至還會倒退一步。
茶水傾瀉而下,杯中冒出縷縷白霧,他将茶杯放于江程安的面前。
杯中的茶水是溫熱的,并不燙手。
魏知易坐回長凳之上,再次問道:“如此,你還想還他一個公道嗎?”
江程安雙手握着杯子,手心之中傳來陣陣暖意,他望向那清水之中的影子。
茶水的顔色較深,他隻能隐約間看到自己的倒影。
“要的。”他将視線移到魏知易的面容上,語氣很是堅定。
他繼續開口,“一直存在的東西并不代表正确。總有人要去推翻他,或許是我,也或許是别人。。”
魏知易再次問道:“即使是死?”
江程安嘴角間露出笑容。
少年之所以是少年,是因為未曾被世俗雕琢,也從不願為世俗低頭。
他笑答:“又不一定會死。”
魏知易笑着搖搖頭,他拿起茶壺給自己的杯子中倒上茶水,“希望你能一直将這話記在心裡。”
江程安支着腦袋,他看着魏知易的動作,忽然起了興緻,他開口說道:“再說了,你算命不是很厲害嗎?你肯定會保我。”
他的話很是笃定。
茶水差一點就偏離杯子,幸好魏知易眼疾手快地将其移動,這才沒讓茶水落在手背上。
魏知易擡眼,好笑地看向他,“我觀你壽命線粗狀,定是會長命百歲,想來也用不到我保你。”
江程安眨眨眼睛,奇怪地看向他,“真的假的。”
“假的。”魏知易開口說道。
“我不信。”江程安笃定他在說謊。
魏知易眼含笑意,他放下手中的茶壺,“你心中既然已經有答案,還問我做什麼?”
江程安想了一想,覺得他說的在理,“也是。”
木窗之外的街道已經挂上紅綢,宋府内昔日寂靜的院子,此時熱鬧非凡。
宋桃夭已褪下那綠色的衣衫。
她坐于銅鏡之前,擡眸望着那鏡中自己的模樣,忽然有一瞬間認不出自己。
“小姐,嫁衣已經送來了。”一旁的侍女低眸說道。
宋桃夭透過銅鏡望向托盤中的嫁衣,良久無言。
那嫁衣紅豔,宛如火焰般熾熱,上面繡着她最喜歡的桃花,珍珠垂在袖口處。發冠雕刻的圖案,每一寸都是精緻萬分。
想來是耗時很長時間,但無人告知過她。
“你先下去吧。”宋桃夭開口說道。
侍女低眸将嫁衣放在此處,退了下去。
屋内逐漸寂靜,宋桃夭隻是望着銅鏡之中的自己,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有一瞬間,她甚至都覺得,那鏡子之中的,并非是她。
可那本來就是她。但為何變了呢?
侍女走到門外時,迎面碰上來人,她欠身一禮,喚道:“夫人。”
宋夫人點點頭,問道:“小姐現在在屋裡嗎?”
侍女回道:“在的。”
屏風遮擋住從屋外走來的人,但宋桃夭在剛剛已經聽見外面的聲音,也知道來人是誰。
那人從屋外走來,她望着鏡中宋桃夭的模樣,欣慰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