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鶴摩挲着手中的白棋,他望着魏知易的眼睛,說道:“林家的人已經盯上你了,你自求多福。”
魏知易看了一眼棋盤中的棋子,最終将手中的黑棋放入棋盤之中,“多謝尚書提醒,但我想,短時間内您不會看見我的屍體。”
樹葉被風吹落遮住棋盤上的格子,黑棋自樹葉上方落下。
樹葉像是受驚一般,乘風而起,飄向空中。
“昔日未入朝堂時就曾聽聞過尚書的英勇事迹,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此重情重義之人。該是何等模樣。”魏知易勾唇說道。
他凝視着對面那人。
那人身上的衣袍為白色,鶴立其中,墨色浸染。五官硬朗,一雙劍眉為那臉龐添上一抹殺氣。他的左手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猙獰而醜陋。
那人身上的墨色與白色混雜,竟是有着詭異的平衡。
“打個賭如何?”魏知易忽然說起一句與剛剛對應不上的話。
他擡眼望向莫鶴,“就賭江程安能不能說服莫舟渡。”
“若是能,你就将信物交給他。若是不能,我不再踏入朝堂半分。如何?”他緩緩開口。
莫鶴皺皺眉默不作聲。
另一邊,他們口中所議論的兩人也相對而坐。
莫卿将剛剛上的糕點推給江程安。
江程安愣住片刻,但還是道過一聲謝。
“以前我跟師父遊曆的時候,聽到過很多關于你的傳說。”江程安雙手捧着杯盞開口說道。
莫卿搖搖頭,“一些虛名而已 ,不值一提。”
江程安聽罷,笑出聲來,他調侃道:“如果為國擊退來犯不值一提,那這世間大部分都是連提都不該提。”
莫卿擡眸看向他,他停頓片刻,說道:“我收回我的話。”
江程安眨眨眼睛,将手中的杯盞放下,他覺得這人當着有意思。
他了解過莫家。那位叫他們前來的莫家家主,名為莫鶴,字蘭常。
而他面前的這位,名莫卿,字舟渡。莫家嫡長子,也是莫玄的哥哥。
他們此次去皇城自然是要得到莫家的幫忙。但魏知易也說過,盡力而為,若是得不到,也不必去強求。
“想來莫公子也聽到過我們要去皇城的消息。不知公子有何看法?”江程安歪頭問道。
莫卿看着他,沒有絲毫動作,直到江程安快被盯毛後,他才移開視線。
他抿了一口茶水,“皇城兇險。如果是我,我會選擇不去。”
江程安笑了,“但我看你不像是選擇不去的人。”
江程安思索片刻,随後繼續說道;“十幾年前,曾發生過一件大事,太子齊長鷹欲要謀反,最後死于幽州,滿門忠烈的姜家也因與其同流合污而被處死。”
“我一直都很好奇這件事的真實性。不知莫公子可否與我說說?”少年滿目好奇,似是真的随後一問。
莫卿指尖頓住,他眉頭微皺,“皇城之中,什麼事都會發生。”
“那你信嗎?”江程安再度問道。
你信那一生鐘愛自己國家的人會謀反嗎?你信那滿門铮铮傲骨的人,會替人謀逆嗎?
這是江程安的問話。而莫卿沉默不語。
“我想給他們正名。”江程安支着腦袋笑容滿面地說道。仿佛在說一個不要緊的事情。
但莫卿卻很清楚,這一句話的前方是會掉腦袋的屠刀。
“憑你?”“對,憑我。”
有一句話,莫卿一直壓在心裡,那句話就是:他從來都不信那個輝煌的人會謀逆。
“我赢了。”魏知易說道。
但棋盤之上的局卻才進行到一半。
莫鶴歎息一聲,将前來禀報的人揮退。
“太過耀眼的人總是活不長久。”他靜靜地說道。剛拿起的棋子落在棋簍之中。他将手從棋簍上方移開,并未再去拿起棋子。
“可他太耀眼了,不是嗎?”魏知易抿了一口茶水。
他了解莫卿的性格,所以他知道莫卿不會拒絕這件事。
魏知易低眸,他将杯子放在桌上,緩緩旋轉着杯子,說道:“黃河至後無舟渡……我亦是舟,渡萬人。”
他輕笑一聲,“這不就是莫家主所希望的嗎?”
莫鶴深深地歎息一聲。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該高興才是。
他擡眸,想要微笑,卻隻擠出一絲苦笑,“也罷,就當是為我以前的錯做個了結。”
他從袖口之中,拿出一枚玉佩,将它交給魏知易。那玉佩和莫卿腰間的玉佩大緻一樣。不同的是,那玉佩中間有刻着一個莫字。
魏知易接過玉佩,朝莫鶴拱手,深深鞠過一躬,“謝過尚書。”
他說完,擡腳離去。莫鶴坐在桌旁,擡手将壺中的熱水倒入杯中。
“魏晚竹,到皇城那邊,你我便是敵人了。”
魏知易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但他隻是笑笑,那隻拿着玉佩的手朝後揮了揮,與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