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間中的是非恩怨,從來不能理清。
雨落在窗戶之上,魏知易一直坐在窗邊。有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打濕了他的衣衫。
木門被打開的一陣清響,打破這片寂靜。
小鶴從外面走來,他的靴子上還殘留着些許水漬。
他在魏知易的不遠處站住,那雙極淺的眸子望向開着的窗戶,他停頓片刻,上前将那窗戶合上。
“魏少卿,”他開口喚道,“官府那邊已經處理完了,在等你過去。”
魏知易沉默幾秒,應了一聲“好”。
雨落在世間,似乎将前路淹沒。
這事情總要有個結果。
魏知易起身朝外面走去。
“少卿。”
小鶴站在原地再度喚道。他停留在原地,沒有移動也沒有回頭。
以前他總是随着太師在各類官員中周旋,從未像如今這般,離民間如此近。
他也随魏知易看過很多案子,但沒有一個案子像如今這般。
他看不明白。
他心存疑惑,于是再度問道:“那些山賊……”
小鶴低眸,逐漸攥緊拳頭,沒有将後面的話說出。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門外的風有些急切,風吹過庭院外的庭院外的樹木,将世間的一切塵土都給吹散。
魏知易站在門邊,擡眸望去,那天邊已經染上白色。風是看不到的,但若世間沒有清風,那這人間也就變為一場死寂。
魏知易輕笑一聲,他回眸望向那站在暗處的少年,似是在那少年身上望見了江程安的一分影子。
少年人總會有一些一往無前的激情,所以他們在遇到現實時總會産生迷茫。
他少年時也總是認為這個世間非黑即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可後來他才知道這世間的對錯從來都是混在一起。
人大概總會有這麼一個迷茫的時刻。
魏知易知道他想問那些山賊的結局會如何。
但他沒有給出一個回答。
“一會兒雨就要停了。”他輕聲說道。他擡起手臂,幾滴雨水落入他的掌心帶來些微涼。
小鶴回過神來,他低下雙眸,“嗯”了一聲。跟在魏知易的身後。
雨水如同斷裂的珠子一般從房頂滑落在地,清風帶着些許綠意,落在泥土之中。
小鶴跑去将雨傘拿來,而魏知易在原地等待,他望向那雨幕,風落入世間,一縷清香也随之落入這人間。
傘面将雨水遮住,雨的聲音變得沉悶,但卻是有着些許靜谧。
也許隻有在這一刻,他才會将所有的事情都給遺忘在身後。
這場雨沒有持續太久,魏知易剛剛所言的雨停也并非是一句空話。
庭院中的人有很多,但這裡卻是一片寂靜。
江程安坐在角落,懷中還抱着自己的劍。他的臉上殘留着灰燼,目光呆呆的,似是在想着些什麼。
一陣拔劍的聲音忽然響起,江程安擡眸望去。
那是宋桃夭。
她站起來手握着長劍,向前走去。一旁的官員見狀趕忙向前攔去,而宋桃夭擡頭看向一眼攔在她身前的人,笑了一聲。
“滾。”宋桃夭臉上還含着笑容,但動作卻是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猛地将那朝廷的官員踢到一邊,朝前面走去。
劍身含着寒光,無人上去攔她。
風雪城的百姓不知道宋桃夭的身份,但官兵卻是知道的。
她緩緩走向前,圍坐在一起的山賊立馬團團抱住,他們知道他要找誰,于是将那人擋在後面。
“幹什麼幹什麼,這裡是官府,容不得你撒野。”坐在前面的人挪動着腳步擋住宋桃夭的動作。
宋懷朝當年教導宋桃夭劍法時就曾對她說過一句話:劍是保護,不是殺戮。
宋桃夭記得這句話,但她此刻顧不上那麼多。她隻是在氣,她知道他們這群山賊人數太多,不可能全部都得到律法的懲戒。
她站在原地,垂眸看向坐在她面前的人。她冷聲說道:“你們殺人難道心中沒有愧疚嗎?”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們看着宋桃夭手中的長劍沒敢回答。生怕一句話就将這人給惹毛。
宋桃夭越想越氣,她不想哭,但目中卻是再度湧上淚水。
“你們是風雪城的人,你們的家人也是風雪城的人。老先生平生從未遇人結仇,甚至說你們當中還有人坐過老先生的船。”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這群人裡還有幾個面孔,她很是熟悉。
人群中似乎有人歎息一聲,一個人從人群中站起來,他苦口婆心地說道:“姑娘,你也别怪我們,我們都是迫不得已。”
他的話落在宋桃夭的耳朵中,卻是狡辯。
宋桃夭笑了,她笑得很開心。所有人都松下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