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再無挂念。
于是惡意入侵思維,混亂成了常态。
走在路上的謝京墨隻是瞧過一眼後,便朝着想要去的目的地趕去。
那是街上唯一一個還敞開着大門的鋪子。
牌匾為百草堂。
百幺似乎早已知曉他要前來,于是他便在站在門前靜靜地等候。
百草堂周圍有很多官府的人,他們都在保護着這個地方。
“來了。”百幺望着謝京墨笑着說道。
他面色慘白眼下有很濃厚的黑色,似是風一吹就會倒下。而在他的身後,是來來往往的人。
“太醫院的人沒有來嗎?”百幺低眸,輕輕說道。
并非是他刻意放輕語氣,是他的力氣本就所剩無幾。
謝京墨擡眸望向他,他沉默片刻,似乎不想給出答案,但他知道有些話總是要去說。
“朝廷隻派來一些援助的物品。”他隻說了這句話,便沒再開口。
這話似是有着悲情的色彩。至少百幺看來是這樣。
他早該對那朝廷失望,但卻依舊忍不住去想。
太醫院不派人前來的原因也很簡單,宮裡的人還需要醫治。
這群百姓死就死了。那是他們的命不好。
百幺忽然笑出聲來,那笑聲中似是有着一些諷刺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場悲。
他想要發火,但那火氣卻是燃燒不出半分。
“此次辛苦。如果沒有你們,疫病不會如此輕易地控制。”謝京墨走上前來,微微點頭,說道。
百幺擡眸望向那街區的亂象,他又一次笑了,謝京墨的話他不敢認下,因為這俞城早已不像是原本的模樣。
他靠在門邊,慘笑地說道:“少師這話有些擡舉我們。您看這街裡哪還有得到控制的樣子。”
他說這話時,話中藏着些許怨。但那怨是對朝廷。
若是瘟疫得不到控制,那麼整個南江都會完蛋。
但就如此,那群人也沒把這放在心上。隻有謝京墨一個人來了這裡。
禍波及不到他們的頭上,他們就不會有動作。
謝京墨沒有應他的話。
他開口問起這次疫病,“你來信時說是用血傳播,不應該這麼快。”
半個城池的人都淪陷在此,可不就是快。
血液傳播不如空氣傳播來得簡單,所以謝京墨見到俞城如此一番,心中确實不大相信。
這裡的一切太過慘烈。
百幺嗤笑一聲,堂中的人都在忙碌,這次醫治與往常不同,也可以成上是雞飛狗跳。
他擡手一指,用食指抵着自己的腦袋,說道:“因為這裡。”
他站直身子轉身打算帶着謝京墨朝裡面走去,“血液傳播條件确實算得上苛刻,但如果病人是一個瘋子呢?”
瘋子不會管自己的死亡,也不會管别人的死活。
百草堂的人很多,有些人尚存理智,有些人意志已經不太清醒。
藥爐上的白煙從來沒有斷過。那些堆在角落裡的碎瓷片便是已經廢掉的藥罐。
銀針一點一點地紮進皮肉之中,來這裡的醫師很多,但病人永遠比醫師多。于是這偌大的地方竟是沒有一點地方可以站下一人。
他指尖在虛空點了點這群人,他緩緩說道:“這毒能控人心智。最初的時候中他們隻會覺得瘙癢,然後身上就會開始逐漸出現綠色的斑點,再然後就會開始恍惚。他們會看到很多東西,分不清幻想和現實,然後瘋掉、死掉。”
他說話時語氣很平靜,沒有任何感情,隻是在陳述一個恐怖的事實。
百幺再度開口,說道:“中毒者瘋掉的後期隻會出現一個念頭,那就是拉所有人陪葬。”
謝京墨望向那大堂中的人,俞城是個小地方,所以即使這裡的百草堂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人橫着豎着地躺在地闆上,擋住所有的去路。
他轉頭望向百幺,敏銳地抓住他口中的話,随後開口問道:“毒?”
這是一場瘟疫,而百幺用的詞并不是疫病病而是毒。
百幺攤手,笑道:“少師聽的沒錯,确實是毒。而且是暫時無法解的毒。”
他低眸張開自己的手指,望着手掌,繼續說道:“當然,它們在我們這裡已經達到可以稱之為瘟疫的程度。”
百幺逐漸攥緊自己的手,那手成拳頭形狀,似是要将手指融入骨頭之中一般。
謝京墨低垂着眉眼,眼眸逐漸變冷,“能查出來是什麼毒嗎?”
百幺抿了一下唇,望向百草堂裡那些正在努力的醫師,“還在研究,但可以知道的是,這個毒和萬壽國的蠱脫不了幹系。”
又是萬壽國。
謝京墨的眸子逐漸變得凝重。
當務之急是要将俞城一切都安排好,控制住這疫病,并且調查出這毒的原因。
他并非醫師,在這裡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