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水奔流之下,房屋被沖垮,莊稼盡數淹沒。而人在眨眼之中就被埋在泥土與污水之中,掙紮向上卻是無果,于是便隻能順着河流離岸邊越飄越遠。
直到視線被水淹沒,恐懼與窒息帶走脆弱至極的生命。
在天災之中的生是最奢侈的存在。
“兄長,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這不都是父親該去做的事情嗎?”孟長明雙手放于在腦後,他擡腳慢悠悠地跟上孟輕書。
站在前方的孟輕書将通關文牒遞給城門口的人,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話。
二人此刻剛到幽州,他們離開皇城時,邊境的消息才剛傳來。所以對于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他們并不知曉。
他們隻是聽聞文武百官都跪在南明帝的住處求見陛下。
“兄長?兄長!”
正在沉思中的人終于回過神來,一擡眼便是一張熟悉的臉。
孟長明搖晃手中的通牒,無奈地說道:“兄長,我都叫你三遍了,想什麼呢。”
孟輕書擡眸望向他,随後搖搖頭,說道:“沒事。”
但願事情不會如他所想到那般。
孟長明聽到此話,忽然笑起,他快步上前,出現在孟輕書的視線之中。
兩人此刻都是并排向前走。孟長明的先一步,自然是讓他成功站到孟輕書的面前。他背對前方,向前行走。
憑借他對自家兄長的了解,孟長明瞬間就知道兄長是在擔心。雖然兄長有時會很嚴厲,但再怎麼說都是他的兄長。
兩人一同長大,早已對彼此知根知底。
“既來之則安之,父親有他自己的打算,還用不着我們去擔心。”他望着孟輕書,眉眼帶笑。
孟長明想到這裡,又笑了一聲,“他老人家總不能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孟輕書停住動作。
“孟子夜。”
“知道知道,我不說就是。”
反正他的話沒有錯,那老狐狸狡猾的很,又怎麼可能把自己隻置于死地。
這裡的情況遠比孟輕書想象的要複雜,街道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樣,整座城池都像是蒙上灰色。
不遠處有一人立于那處,那人身穿黑衣,發間是灰塵,眉目間是疲憊。
“久聞孟家長公子大名,難得一見。”那人眼睛微彎,他臉上的疲乏似乎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孟輕書俯身行過一禮,而孟長明也緊随其後。這是不可少的禮數。
“林城主。”他斂眸喚過一聲。
世人皆知林家屬于三大皇族之一,而這晚幽城的城主又恰巧姓林。要說裡面沒有淵源,那孟輕書必定是不信。
隻是現在看來這位城主與林家的關系并沒有那麼深。
“孟公子來時這裡時,可否帶來糧食?”林識連忙問道,他的語氣甚是急切。想來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他會再度向前走幾步。
孟輕書愣住片刻,他凝眉思索帶來的糧食數量,遲疑地點點頭,“帶來了,但是所帶的數量不多。如果情況很惡劣,隻能挺五天。”
他說話的重點在五天,但是林識所能聽到的隻是那一聲帶來了。
林識心中松下一口氣,無論是幾天,有就好。他們的糧倉已經告急,但依舊有很多人沒有吃上飯。
吃一頓少一頓,餓一人死一人。
“有就好。”他緩緩說着,細細聽去尚能聽出他話中的無力。
孟輕書望向他的眼睛,剛想去問些什麼。就見有人自遠處狂奔而來,随之而來的還有焦急的吼聲。
“城主,東門那裡又發水了!”
站在後面的孟長明雙眼呆滞,他眼睜睜地看着剛剛還在那裡的林識飛奔到剛剛喊話的那人面前。
前後不到三秒。
他咂舌,心中甚是感慨。
“我們也過去。”孟輕書拉住他的衣袖開口說道。
孟長明神色呆滞地望向孟輕書,那個“不”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風聲淹沒。
他們一前一後地奔跑在廢墟之中。而後面那人還死死拉住一個滿臉都是不情願的人。
風将許多聲音藏匿,以往的房屋已經變成如今的廢墟。廢墟之上,是一群拾荒者。
他們所撿的是藏在廢墟中的家。
“我不去”這三個字,孟長明已經在心中将其說爛。但迫于兄長的威嚴,他還是來到了那個地方。
岸邊人頭湧動,一個人緊挨一個人,一個人拉住一個人。那是剛剛逃出來的人。被大水沖垮的是他們的房子,被大水沖走的是他們的親人。
“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