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大口喘着粗氣,眼前是一陣陣的白色光斑,一陣陣劇烈的惡心從他的肋骨翻湧而上。薩沙嘗試站起來,但安東尼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一腳踩在了薩沙可憐的肋骨上,帶着十成的惡意和力度。
薩沙發誓他差點看見了上帝,安東尼的這下重擊徹底榨幹了薩沙肺裡的空氣。他先是感到窒息,然後才感覺到從肋骨散發到指尖的劇烈疼痛,他就像是一隻被鋒利鐵絲網住的熊仔一樣徒勞的安東尼腳下扭動,徒勞而絕望的掙紮着。
“放開他!”薩沙在一陣陣的耳鳴中聽到了雷奧的聲音,對方像頭聽起來像頭憤怒的野獸。他聽見安東尼發出一聲嗤笑,然後感覺身上一輕。雷奧憤怒的撞開了安東尼,然後嘗試把薩沙扶起來。但薩沙渾身都是冷汗,還沒站直身子就又跪倒在地。
教官也趕了過來,安東尼這次做的确實太過分了。教官訓斥了安東尼幾句,然後走到薩沙身邊查看情況。薩沙頭暈目眩,感覺挨打的地方又發冷又發熱,四周的聲音忽大忽小。雷奧蹲下身讓薩沙靠着,在一片暈眩中,薩沙仍感覺到雷奧憤怒的顫抖。
“沒什麼大事。”教官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薩沙的情況,“好好休息一會應該就沒事了。”然後他直起身子對雷奧說,“你扶着他去一旁坐會吧。”
雷奧張了張嘴,顯然是想争辯什麼,但薩沙抓了抓雷奧的手臂制止了他。教官的話确實沒錯,他的骨頭沒斷,現在也有一些緩過氣來了,他不能因為想要休息而錯過接下來的教學。
然後薩沙就被雷奧扶到了樹蔭下,他虛弱的朝重新進入隊列的雷奧笑了笑,然後一個人等待痛苦的過去。
兩天後,又是相同的時間和地點。
這次教的是怎麼利落的放倒敵人。教官演示了好幾種不同的方法,向他們演示了如何應對不同水平的對手。演示環節過後照例是兩人一組的實戰,教官看了薩沙一眼,指了指另一個來自平民家庭的孩子說,“這周你就和穆勒一起練。”
被點到名的人驚異的看了薩沙和教官一眼,然後默默的出列站在二人身邊。薩沙知道這個穆勒,對方是個熱情開朗的大男孩,他和自己關系也不算差。但是薩沙還是他教官搖搖頭“不,我還是和安東尼一組吧。”
教官看了薩沙一眼,眉毛揚了揚,“如你所願。”教官說,指揮着安東尼出列。他在轉身去指導其他學員的之前給薩沙留下一句話,“記住利用你的優勢。”
薩沙點頭,看着安東尼面色陰沉的臉,像上次那樣調整了姿勢。安東尼看着薩沙,目光掃過對方的肋骨,從鼻子裡冷哼一聲,“你總是不明白何時該放棄,不是嗎?”
薩沙歪了歪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不,我從不明白。”
這顯然不是安東尼想要的答案。在認識到薩沙的頑固之後,安東尼又揮出了帶着勁風的鐵拳,薩沙閃躲着,同時在心裡琢磨教官的話。
他思考着自己的優勢,仔細的觀察着安東尼的進攻,在近身揮出一拳後安東尼總會往後撤開一小步,當自己貼近對方的時候安東尼總會拉開距離,但當自己撤退時安東尼也會跟上···安東尼的進攻方法逐漸在薩沙眼前清晰起來。
安東尼龐大的體型既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劣勢,他需要一定的空間來揮出自己的拳頭。而且安東尼總是在精心計算自己的體力,他隻有在有足夠的把握的情況下才會揮出正真的一拳。
薩沙靜下心,猛地往前一步,揮出一記擺拳,将自己左邊一整塊身體都暴露在了安東尼的攻勢之下。如他所想,安東尼對這突如其來的破綻猶疑不定,但他貪婪的本性讓他沒辦法對這機會視而不見——所以他揮出了試探的一拳,帶着小心翼翼的力道。
這正中薩沙下懷,他大着膽子迎接了安東尼的試探,瞬間拉近了二人的距離之後對着安東尼的下巴狠狠來了一記上勾拳。牙齒碰撞發出的聲音在兩人耳邊清晰可聞,安東尼發出一聲悶哼,但在這傷的不輕的情況下他瞬間改變策略竭盡全力對着薩沙的臉狠狠來了一拳。
他們兩個同時後退一步,安東尼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雙目充血的瞪着薩沙。安東尼是一個極其優秀的戰士,薩沙承認他剛剛嘀咕了對方,為此他付出的代價是被這狠狠的一拳揍出了鼻血。
薩沙把臉上的血随手抹到自己的褲子上,心裡不知道怎麼想起以前和施密特一起拿胡蘿蔔汁和鹽清洗血迹的事情。就算是街頭小孩打架也不是什麼鬧着玩的事情,挂彩是家常便飯。
那時候他和施密特很窮,一件衣服可以從春天穿到冬天,而施密特又有着潔癖,所以他們打完架的第一件事幾乎都是洗衣服。
“冬天血幹的太快,幹了就不好洗了。”施密特拿着從外面撿的胡蘿蔔,小心的把它們碾碎和鹽混合在一起,“笨手笨腳的。”他看着薩沙手上髒兮兮的衣服,嫌棄的奪過扔到自己的盆裡,把手邊的土豆推給薩沙“我來洗——你去旁邊把土豆削了。”
他真的很喜歡和施密特在一起的日子,過去是,将來一定也會是。
薩沙回憶着當年還和他差不多高的小蘿蔔頭施密特,嘴角不由露出一個微笑。但這笑容好像激怒了安東尼,他再次發起了進攻,更加謹慎的進攻。
安東尼挪動着步子,重新審視薩沙,圍着他緩慢的繞着圈子。薩沙搖搖頭把那些胡思亂想都甩出腦子,他坦蕩的迎接着安東尼的目光,同時繃緊自己的肌肉。
他們兩個就像是在森林裡相遇的兩頭猛獸,互相試探着,謀劃着如何撕開對方的喉嚨。
薩沙沒有等太久,被憤怒驅使的安東尼很快揮出了拳頭。薩沙靈活的閃躲着,同時緊緊的貼身纏住安東尼。安東尼那些失去發力空間拳頭不在變得難以承受,薩沙徹底放棄了防禦,像一隻瘋犬一樣将拳頭揮舞在安東尼身上。
薩沙身上這股不知何處而來的瘋狂似乎有些吓到了安東尼,他的動作開始有了遲疑,薩沙緊緊的抓住了這個機會,猛地對安東尼的膝蓋來了一記橫踢——就像是安東尼曾經做過的那樣。
安東尼瞬間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薩沙毫不遲疑的跨坐在對方身上,用左手卡住安東尼的喉嚨,用腿緊緊的鉗制住了對方。薩沙舉起右手緊握成拳,他聽見安東尼大口地喘着粗氣,他的動作讓對方沒有一絲躲閃的機會。
薩沙盯着安東尼,鼻血滴落在對方的臉上,順着臉頰滑到已經濕透的背心,暈染出一大朵血花。安東尼那雙以往不可一世的棕眼睛此刻染上了一絲恐懼,他的嘴唇顫抖着,絕望的準備迎接薩沙的報複。
然後薩沙擦過安東尼的耳朵一拳打在了地上,水泥地和手骨碰撞發出的沉悶聲在安東尼耳邊炸開。随後薩沙放開了對安東尼的鉗制,他拍拍褲子站起來,然後對安東尼伸出了手。這個高個子冷面壯漢猶豫着,但最後還是握住了薩沙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赢了。”安東尼面色複雜的對薩沙說。
薩沙點點頭,他知道安東尼不止在說今天的訓練。薩沙正想說些應景的話,一記響亮的哨聲他——是教官,他剛剛一直在旁邊觀戰。
“我相信今天你們都學到了不少。”教官看着薩沙,“而且我今天确實收到了不小的驚喜。“
哦,薩沙有些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隻在教官嘴裡聽見過對施密特的贊美之詞,對他還是頭一回。
這感覺真不賴,薩沙想,他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打敗了一個勁敵。
他真的很高興,盡管鼻子仍痛的要命。他完成了對雷奧許下的諾言,似乎還追上了一些施密特前進的步伐。
他真的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