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綱吉幾乎是在瞬間這樣想道。
因為這個紅發男人的速度和力量,都已經超脫了普通人的範圍了。
“哦——還有個女人……和小蟲子一樣煩死了。”
果然,花瓶甚至還沒碰到紅發大叔的頭就被一掌揮開,連同它後面瘦弱的婦女一起重重的撞在了牆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奈奈媽媽讓這個危險的男人分心了,沢田綱吉覺得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一點。他勉強的喘了口氣,臉上依舊是潮紅一片,雙手不死心的繼續試着掰開紅發男的手指,努力用眼角餘光看向奈奈媽媽,想知道她現在的情況。
他也确實看到了,剛剛還糊成一團的、他眼前的世界,清晰無比的展現在了他面前。
原本就是個普通人的婦女脆弱的倒在地上,破碎的花瓶和滿地的碎片在她身上劃了不少血口子,明明手指還在無助的伸屈,但是作為一個太過柔弱的家庭主婦,她已經爬不起來了。
不管是小腿還是手肘,都已經暴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血從創口裡湧出來,一遍遍沖刷着雪白的骨骼,隻是短短十幾秒,血已經在地上彙了一小灘。
牆上還殘留着奈奈媽媽被撞飛到牆上的痕迹——細微的油漬,鮮血染就的掌印、沾滿紅色液體的織物從牆上滑落時的擦痕。
可是這個女性張開了嘴,卻沒有哀嚎,隻是用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溫和又擔憂的眼神看着他,喃喃的叫他“綱君”,因為痛苦而蓄滿了淚水的雙眼清澈得一如既往。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惹上了什麼奇怪的人,才會讓他們母子兩個遭遇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呢?
他們這兩個人明明就和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一樣,普通又柔弱,面對暴|徒的時候連稍加反抗都做不到。
沢田綱吉仍然在抓着紅發男的手,他的瞳孔乍然間被絢麗的金紅色取代,肉眼難以辨認的火炎在他的手掌上凝結,但他一無所覺,隻是咬着牙掰開紅發男子的手掌!
他的額心好像在一瞬間跳躍出了火焰狀的橙色影像,而剛才還難以撼動的、卡在他緻命位置的紅發男子的手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扯開了!
沢田綱吉立刻去看奈奈媽媽!
他的速度一瞬間提升了許多,原本需要花費好幾秒的路程隻是一秒他就到了。但這種微弱的差異完全無法引起他的注意,他隻是慌張的擡起奈奈媽媽的上半身,面對那些猙獰的傷口露出了極為無措的表情,最終還是一咬牙把奈奈媽媽抱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着院子飛奔而去!
奈奈媽媽隻是淺淺的發出了一聲痛呼,但沢田綱吉卻好像疼的是他一樣,連托着自己母親手掌都不住的顫抖。他擡起一隻手攬着奈奈媽媽的肩,以圖最大程度的保持平穩。步入中年的女性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用僅剩的一隻完好的手勾着他的脖子。
沢田綱吉隻覺得眼眶發熱,淚水不知不覺漸漸蓄滿在眼眶裡。他趁機空出了一隻手,一把将院子裡曬着的床單和衣服掀到後面,試圖阻止那個危險的紅發男人追逐的腳步,卻也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隻是不停的向前。在他溫度稍高于常人的手掌之下,奈奈媽媽的身體冷的不可思議。那些帶着腥氣的、在他耳邊響起的淩亂的喘息聲,在此刻就是壓在他心上的砝碼,讓他在沉重之餘,勉強能抓住一絲安心。
圍牆近在眼前,隻要翻過去就是街道了。
就算是平時,沢田綱吉也不敢保證自己能翻過去——畢竟他的廢柴程度從小到大都讓人歎為觀止。但不知道是不是面對險境激發了潛能,對他而言應該算是難以逾越的障礙在這一刻要跨過去輕易得不可思議。他用一種自己難以想象的矯健身手,三下兩下就攀上了圍牆,甚至還保證了奈奈媽媽沒有受到太大颠簸。緊接着,他縱身一躍——
時間仿佛停留在了這一刻。
什麼東西從他的腹部貫穿而出,粗暴的把内髒和血肉都攪得一團粉碎。他呆呆的把手放在傷口上,微熱的東西濡濕了他的手掌,随後傳來的才是無盡的痛。
紅發的男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一隻手還在從指尖往下滴着血。沢田綱吉張開口想要呼救,但比起嘶啞的喊叫,混雜着破碎内髒的血已經先一步從口中湧了出來。之前那種如有神助的狀态已經消失,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視野裡那個對他狠下殺手的男人身影已經漸漸模糊,腦子裡嗡嗡作響,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這種雜音裡。
——到底是怎麼了?
是找錯人了,還是有什麼奇怪的理由……要對他和奈奈媽媽這一對普通的母子下殺手?
沢田綱吉無力思考,他隻能憑着最後一點意識,忍着腹部的劇痛,拼命的縮起身子,把自己的母親保護在懷裡。
女性的喘息已經漸漸低微下去,勾着他脖子的那隻手因為他的動作而滑落,但還是抓緊了他的衣襟,用那微弱的力道給予了他最後一絲安慰。
沢田綱吉什麼也不知道,但他模模糊糊的意識到,對方沒找錯人——或者說找錯了也無所謂——想要讓他一定在今天死去。
他用盡全力,把奈奈媽媽的頭摁進自己懷中,不想讓她看見親子的死狀,也在妄圖給她最好一點保護。
但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到這一點,就覺得眼前一花。朦胧間好像聽見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也許是錯覺,也許是真的。
掉下來的說不定是頭顱,也許隻有一顆,也許是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