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綱吉終于在這些日子裡頭一次感覺到了安心。

他低下頭，回抱住奈奈媽媽。身材嬌小的女性完全被他覆蓋，從很早起雙方保護和被保護的關系就已經颠倒，那甚至還要早到他們受襲擊之前，早到了在沢田綱吉第一次拿出工資充作家用的時候。

沢田奈奈終于發覺了，她的兒子已經長到了足夠撐起一片天空的地步。因為沢田綱吉柔軟的性格，她總是很難意識到自己的孩子已經真正的長大，習慣性的要為他操一點心和更操一點心。十幾年來隻有母子兩人相依為命，她幾乎就要以為以後都要這樣下去，直到她步入死亡。

然後沢田綱吉終于在今天告訴了她，他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這個事實。

她懷裡的孩子早就比她還要高和強壯，因為父親那方的身高實在出衆，連帶着沢田綱吉本人的身高也遠遠超出了日本男性平均身高。原本存在感淡薄到連身高都會被人忽視的男人，不知不覺已經有了氣勢，變得可靠了起來，成為了可以被依靠的存在。

她不知不覺就淚流不止。從他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到他長大到了想要聯合别人對抗黑手黨的時候，她一直在看着他。隻是離開了幾天而已，她的親子就以一種難以預料的速度，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哪怕他依舊會回抱她，彎下的脊背也不再蜷縮在她背後，而是擋在她的面前，不聲不響的扛起她不知道的重擔。

隻是離開了幾天……怎麼就錯過了那麼多呢？

隻是一個星期而已，她卻覺得自己像是錯過了他十年的光陰，失去了看着他成長的機會。那種遺憾和自豪交錯在一起，讓她無法不落淚。

但最終，沢田奈奈還是擡起頭，對着沢田綱吉笑了起來。

不再年輕的女性眼圈帶着紅，睫毛還是潮濕的，眼角的細紋在她微笑的時候愈發明顯。但是即使時光流逝，她的笑容還是一樣的包容，即使她已經漸漸步入衰老，即使她默默支持的人已經從丈夫變成了兒子，那種獨特的體貼從未改變過。

即使她已經忍不住想要痛哭，她從來就不會在他的面前真正的落下淚來。不管是在她獨自一人織毛衣的時候，還是現在耐心的聽完了兒子對于未來的構想、為他整理衣服領子的時候。

“打算了要做就去做吧。”

沢田奈奈是笑着這麼說的。

“媽媽會為你準備好晚飯的。”

然後聽着她這麼說着，沢田綱吉也放松的笑了起來。

他回答：“好，我會每天都按時回家吃飯的。”

說的并不是真話，甚至于說出口的說辭比那些什麼“下廚房燒了家”“領導看我努力升我成了總裁”一類的話要更加經不起推敲，但沢田綱吉還是覺得渾身輕松。

即使是新的欺騙也好，至少他透露的東西還保有部分的真實，哪怕對比起真正的事實來，他說出口的隻有那麼零星的一點點——隻要那一點點能讓奈奈媽媽警覺起來，他大概……就不會後悔。

摸了摸腰上的槍，沢田綱吉最終還是沒有拿出來給奈奈媽媽防身——這對于她來說大概會過于刺激了一點。他看着奈奈媽媽很簡單的就收拾好了情緒，噔噔噔跑回廚房說要做晚餐，站起身拉開了通往院子的門，果然沢田家光一臉陰郁的站在門外。

事實上沢田綱吉都不用問他聽到了多少。門本來就是半掩，這個男人又是個一流的黑手黨，問他沒聽到多少還更加實在一點。

沢田家光隻是看了他一眼，那種銳利的眼神幾乎讓沢田綱吉以為他要一拳打過來，而他的拳頭也确實緊緊握起，肌肉繃成結實的一塊頂着皮膚，不管是個頭還是氣勢都為他帶來了遠超這個還沒擺脫普通人成分的彭格列十代的壓迫感，但是他死死的盯着沢田綱吉，最終松開了拳。

“奈奈一直覺得我對你關心不夠。雖然她沒有說出來，但我知道她實際上是在怪我。”

沢田綱吉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這樣的态度似乎消去了沢田家光殘餘的怒火，他有些疲累的看着沢田綱吉的雙眼，發現這個青年眼裡淡淡的泛出一點金紅，然後很快就消去。遲至二十四歲才有了點燃死氣的能力，對比曆代擁有彭格列血脈，甚至是對比那些能自主激發死氣之炎的人，沢田綱吉的資質無疑是愚鈍的，即使這二十四歲平凡的生活存在的前提實質上是幼時被封印了死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