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前,彭格列總部。
庫洛姆與九代霧守克洛肯正在複盤最新的訓練進度。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九代霧守光是站在那邊,就将早已成年的女孩子襯得像是個稚齡少女般嬌小。随着克洛肯翻動身體報告的速度越來越快,庫洛姆也帶着些緊張,不由得輕輕咬住下唇。
很快,九代霧守翻完了全部,比起同伴而言要更顯沉默的臉孔少見地浮現些許生動的無奈來:“——你的作戰習慣,确實是受六道骸影響很大。”
在沢田綱吉不知曉的所謂“記憶”中,庫洛姆是六道骸在困于水牢期間所擇定的半身。而在這個亂七八糟的現實中,庫洛姆也确實短暫地充當過這個角色。因此在這期間,她對于幻術的啟蒙和體術的使用全都是由六道骸一手教導而來。
并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六道骸為人有一個惡習——能夠附身他人的六道骸,對于普世觀念中的身體,與他人認知不同。
對六道骸而言,無論是自己的身體,還是他人的身體,都僅僅是承載意識的容器。他既然會控制别人受傷的身體去繼續戰鬥,那對自己的身體也不見得會更加愛惜。即使以克洛肯的眼光看來,也很難徹底區分出其中多少是真的冷酷無情、多少是嘴硬……如果能夠被一眼看透,那麼幻術師就不會如霧般缥缈迷離了。
而庫洛姆也或多或少承襲了這種認知。在她與六道骸互為半身的那段期間,這種認識可以讓她毫無保留地為六道骸的意識讓步,全權交出身體的使用權。但是放到現在……
放到現在,就是沢田綱吉所知曉的數之不盡的舊傷,與那漂浮不定、遊離世間一般的漠然氣質了。
“你慣于用幻術去蒙蔽自身,忽略掉身體的傷痛。”克洛肯最終總結道,“這沒問題——也問題很大。你的身體要靠幻術塑造的内髒才能保證基本的機能,但是,長期依靠幻術來取得的良好作戰狀态,也造就了你無法信任你的身體這一惡果。”
“疾病、疼痛,都是身體重要的自我保護機制。你意識中的自我保護,強過了身體的自我保護,這就是你的精神一旦脫離身體便會迷失的原因——不相信它的你,自然無法将它視為安全的庇護所。”
少女颔首低眉道:“請問我應當如何去做?”
克洛肯沉聲道:“放開你的精神,擁抱你的痛苦。信任并非一夕之間建成,那就讓身體本能的疼痛作為你的錨點。”
“簡而言之,你的精神離開身體太久,覆蓋在其上的幻術就會減弱。以幻術内髒開始流失的瀕死感為提醒,到了那個界限會回到身體。多試幾次,你就能找到與身體的聯系。”
但是少女并沒有像以往一樣迅速應答下來,而是在一陣漸漸變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緩開口:“克洛肯先生。我很清楚,Boss雖然許諾給我自由,但是将我留在彭格列仍然是你們目前維系和Boss之間的關系的最優選項。”
“您對我的盡心教導,我十分感激。”
“我已經做出選擇了——我的選擇,始終未曾變過。”
——
時間回到現在。
本已經被迷惑的彭格列小隊一個激靈,頓時從幻覺的引導中脫出。
璀璨的、冰冷的冰晶轉瞬就爬滿了面具的一半,盡管受傷的隻是面具,但狼毒的軀體也呈現出不自然的僵直,幹枯的手臂似乎真的開始回歸屍體的本質,隻有鱗翅般的鬥篷越發閃爍,如光污染般急速變化着。
沢田綱吉精神一振:這招有效!
迄今為止,炎壓一直是沢田綱吉難以突破的障礙,而對沢田綱吉在武力訓練上各種不做人的Reborn對這點倒是不置可否,隻是“淡淡地”抓了抓沢田綱吉的死氣零地點突破及相關衍生招式。目前,這已經是沢田綱吉用得十分純熟的一招了。
但,死氣零地點突破對密魯菲奧雷而言并不是什麼秘密招式。而且,在一切呈現局勢逆轉的好勢頭的這一刻,沢田綱吉仍然太陽穴突突直跳,直覺還有什麼被錯過的細節。
他在想……
說時遲那時快,沢田綱吉猛地縮回手,火炎在掌心如爆炸般不穩地擴散着,隻在呼吸間就将他推離了原地。而幾乎就在下一秒,青綠的枝條破土而出,入長槍般貫入沢田綱吉剛剛的身位!
藤蔓上刺目的銳光簡直像是某種鋼鐵。即使得以逃脫,沢田綱吉的背後仍然沁出了冷汗。
果然如此。他雖然不知道白蘭到底安排了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男人絕不是無謀之人。他實在很不擅長理清各個家族之間的利害關系,也不擅長去猜測定論一件事會産生什麼連鎖反應。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白蘭想要殺一個人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大意之處。
正如彼時面對弱小且被純純放置的他,白蘭依舊大費周章地用了自己麾下的守護者石榴出面以确保他的死亡(複活)。而如今,沢田綱吉正在家庭教師的指導下穩步升級,意大利又是彭格列的主場,再以區區一名守護者來對付沢田綱吉,就屬實是輕率得以老眼光看人了。
在場除了狼毒,還有第二名密魯菲奧雷的守護者!
脫離了狼毒的幻術後,對于信号的限制也開始失效。又或者,原本這種限制就是靠錯覺誤導而生。彭格列的小隊已經重新通過車内訊号與彭格列總部交換了消息。在嘈雜的、此起彼伏的說話聲中,沢田綱吉猛然落地,潔白的冰晶從他手上飛速向外擴散,以前所未有的勢頭鋪滿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