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蘇爾緩緩走近鐘塔之中,穩重的步伐落在石磚之上,發出輕微的回聲。
鐘塔之外,湖水依舊安甯,倒映着月亮的光輝,而鐘塔之内卻顯得格外喧鬧。
室内傳來一陣不滿的抱怨,夾雜着巨響,像是誰重重地砸了一下桌案。
阿爾忒彌斯的聲音透着一絲無奈:“你要拿自己的東西就悄悄拿,這麼小一條龍,偏偏整出這麼大的動靜。”
緊接着,一個帶着怒意的聲音響起,語氣裡充滿了不甘:“要不是拉蘇爾從中作梗,我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的身體還在北境光輝帝國下面!”
是尼德霍格。
拉蘇爾推開門,目光平靜地掃過房間,最終落在坐在一旁的尼德霍格身上。
這條黑龍的身形小了許多,應該是本體的投影,那雙淡藍色的豎瞳中翻湧着不滿,他尾巴不耐煩地輕輕拍打着地面,帶着幾分煩躁的意味。
拉蘇爾停下腳步,微微垂眸,語氣平緩:“你到阿爾赫卡王國幹什麼?”
尼德霍格冷哼一聲,别開視線,微微颔首:“管你屁事。”
拉蘇爾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這句話,正準備開口,空氣中微微發生顫動,一股異樣的波動從房間中央擴散開來,化作飄渺的水霧在半空中凝聚。
衆人安靜下來,看向魔力湧動的地方。
水霧之中,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帶着海水的潮濕氣息,如同海風穿過幽深的礁石,在衆人耳邊呢喃低語。
“你們居然都在嗎?”
霧氣漸漸彙聚成形,一個身影緩緩浮現,輪廓若隐若現。
拉蘇爾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低低一笑:“今天還真是熱鬧。”
阿爾忒彌斯卻沒有他那樣輕松,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語氣冷淡:“阿佛洛狄忒,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落下時,水霧徹底散開,一個披着海藍色長袍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她的長發如同潮水般流動,碧藍色的瞳孔深邃而璀璨。周身的氣息帶着潮水的氣息,落入這座鐘塔之中。
而鐘塔之外的湖泊,此刻掀起陣陣漣漪,仿佛回應着她的到來。
阿爾忒彌斯微微擡手,房間中央忽然亮起柔和的光輝,一張圓形桌子從光輝中浮現。桌面由古老的木材雕刻而成,綠色的藤蔓攀附着桌邊,流轉着淡淡的綠光。
“既然來了,就說說都來幹什麼吧。”她的語氣平靜,示意衆人入座。
“能有什麼好說的。”尼德霍格雖然這樣說着,但還是坐上了圓桌。
随着衆人坐下,幾隻精緻的水晶酒杯憑空浮現,下一刻,醇厚的的酒液無聲地注入杯中,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阿爾忒彌斯端起一杯酒,輕輕晃動了一下杯中的液體,目光環視衆人:“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并不認為隻是為了叙舊這麼簡單。
片刻的沉默後,阿佛洛狄忒率先開口:“我的生命……正在逐漸流失。”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凍結。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長生種,他們自然都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這不僅意味着虛弱或者是衰老,還有更可怖的東西,那就是不可逆的消逝。
阿爾忒彌斯的手微微一頓,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尼德霍格淡藍色的豎瞳微微眯起,盯着阿佛洛狄忒,似乎在确認她所言的真實性。
拉蘇爾沒有立刻開口,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起着桌面,節奏緩慢,仿佛在思考着什麼。
“你感受到了什麼?”阿爾忒彌斯打破了沉默。
阿佛洛狄忒緩緩擡眸,碧藍色的眼睛映照着杯中的微光,波瀾不驚的表情之下,聲音缺難掩一絲疲憊:“我的魔力正在逐漸流失,我以為隻是短暫的失衡。但如今,它影響到了我的本質……我能感覺到,祂在剝奪我的存在。”
“我沉睡的時間越來越漫長,我的魔力也不能支撐我的身體。”阿佛洛狄忒的指尖輕輕觸碰在桌面上的藤蔓雕刻,而她的手居然輕而易舉穿透了桌面,仿佛隻是幽靈般的殘影。
她的身體,正在逐漸失去掌控。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最終落在了尼德霍格的身上,“尼德霍格,沉睡的那段時間,你清醒的時候有多久?”
尼德霍格微微一愣,臉色蒼白,他緩緩開口:“除非有人喚醒我……”
這句話落下,整個鐘塔内一片死寂。
尼德霍格一直長眠于神眠之地,而如今,卻無法自主清醒。
拉蘇爾停止了敲擊桌面的動作,緩緩擡頭,聲音輕而冷:“聽上去……很像一種緩慢的湮滅。”
一場沒有血腥、沒有戰争、沒有任何預兆的終結。
阿爾忒彌斯掃視衆人,沉聲問道:“美吉塞斯佩勒大陸上所有的長生種……都出現了這種類似的現象嗎?”
尼德霍格不屑的聲音響起:“能夠自由行走在世間的長生種,能有多少?”
這句話讓衆人心中一沉。
大部分長生種都和尼德霍格一樣,陷入了沉睡。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陷入短暫的沉睡還是早已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