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兄台,小弟鄭曲見禮了!”人還未至,便聞一少年清朗的聲音。衆人定睛看去,見一身着朱紅華衣、神采飛揚的少年當先走進大廳,後面還跟着個沉默敦實的家仆。
王越起身道:“老夫聽門房說,你自诩天下第一神射?”
“我騙他的,就是為了見一面大名鼎鼎、威震鞑靼的王大人。如今見到,我這便離去也罷!”汪直揚聲道。
“且住!你看一眼就走,莫非覺得老夫名不副實?”
“正是。”汪直咧開嘴笑着說。
一時間,左右賓客嘩然,紛紛與旁邊人議論這鄭曲的大膽。
王越捋着胡須道:“你不妨細細道來。”
“在下以為,王大人屢建奇功,安邊衛國,應當是身材魁偉、腹有韬略、豪爽大氣之人。今日一見,身材的确魁偉,韬略看不出來,氣量實在狹小。”
“氣量一事,何以見得?”
“來者是客,我說了這麼久,王大人連一杯酒都不肯與我麼?”
王越大笑:“拿酒壺來!”他一把接過酒壺,親自取酒杯斟滿,大步從主位徑直走到汪直面前,把酒杯一遞:“老夫招待不周,望小兄弟見諒。”
汪直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一飲而盡,臉頰浮上紅暈。
“尚能飲乎?”
“不能了不能了。我這個人從不吹牛逞強,今日是為見王大人破了回戒。”汪直坦然道。
王越又問:“能射乎?”
“能!小弟我雖無養由基之能,射術也還算有一手。這個……王老兄,不是,王大人,往你家校場一試便知。”
王越竟真引他往校場去了。汪直叫道:“給我兩石弓!”王越轉頭叫下仆去拿。
汪直拿了弓,繃緊勁兒,咬着牙拉滿弦。王越定定地瞧着他的表現,默不作聲。
“咻”“咻”“咻”三箭連發,皆正中靶心。
“好!壯士!”王越撫掌大笑,拉着汪直回到會客廳,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歌舞升平,談笑風生,又是一夜銷魂。
此後汪直出宮,必到王越府上拜會。兩人竟結成了忘年交。
卻說這汪直頗有狡黠,膽大心細,真叫他領着一幫小校幹出事來:南京鎮監覃力朋上京時借官船運販私鹽,沿路耀武揚威,沿途縣城多受其擾;途中被武城縣典史責問,竟被其打斷牙齒,還有一吏被射殺。此事被汪直查探得知,立刻報與朱見深。覃力朋先被判斬刑,但朱見深念在多年情分,又優容赦免了他。隻是經此一事,朱見深相信西廠不是那種小打小鬧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更倚重汪直。
“西廠”之名為更多官員所知,有的人覺得是皇帝取樂的玩意兒,有的人卻已對其提高了警惕。
汪直見西廠名氣愈大,便對王越和盤托出自己的身份。不想王越并沒在意他的太監之身,還如從前一樣待他如小友。汪直感動已極,更恨那些自诩清流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