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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簾,周遭的昏暗與潮濕如潮水般湧來,将她緊緊包裹。
蘇北歌發現自己置身于一間逼仄的屋内,四肢被粗粝的繩索緊緊束縛,周身寒意與疼痛交織,讓人難以忍受。她奮力掙紮,那繩索卻堅韌異常,非利刃難斷。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内心的慌亂與不解,心中暗自揣測,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悄無聲息地将她擄至此處?
正沉思間,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室内的死寂。蘇北歌迅速閉眼,僞裝成未醒之态,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
門扉吱呀開啟,一束微弱的光線随探入,照亮了屋内的一角。
緊接着,是那人踏入門檻的聲響,伴随着一聲清脆而帶着幾分戲谑的鞭響,“啪”地一聲,鞭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最終重重落在地面,那聲音雖未直接落在身上,卻足以讓蘇北歌心頭一緊,一股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孟先生,”一個脆亮而略帶冷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穿透了黑暗,直抵心扉,“若再不醒,這鞭子可就要落在你身上。”
蘇北歌強忍懼意,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黑須虬結、身形魁梧的男子,他披散着長發,一身髒污卻難掩其戎裝下的威嚴。昏暗的光線中,那雙渾濁的眼中閃爍着不懷好意。蘇北歌心知不妙,這定是夷戎之人。
男子粗粝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力度恰到好處地讓她無法掙脫,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低沉的嗓音中帶着幾分不屑:“孟先生,你這般清秀模樣,倒真是讓人意外,也難怪北淩王對你另眼相看。”言罷,他故意将“北淩王”三字咬得極重,似是在試探,又似在挑釁。
蘇北歌強忍住心中的厭惡與恐懼,目光堅定地迎上他的視線,冷靜問道:“閣下費盡心機将我擄來,究竟意欲何為?若是為了北淩與夷戎之間的恩怨,我不過一介書生,又能有何作為?”
男子眼神微眯,似乎對她的反應頗感意外,随即松開手,負手而立,語氣中多了幾分玩味:“孟先生果然非同凡響,既如此,我便直說了。我夷戎雖敗,但志氣未消,抓你,不過是個籌碼,想借此與北淩王談談條件罷了。”
說着,他轉身走向窗邊,推開一扇破敗的木窗,任由細雨飄灑進來,帶着一絲涼意。
蘇北歌的目光牢牢跟随那男子的背影,心中雖深知此時自身處境岌岌可危,但那份深植于骨子中的驕傲與自尊,讓她不願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她輕嗤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自嘲:“閣下未免太過擡舉我了,我區區一介布衣,何德何能成為兩國博弈的籌碼?再者,自戰國紛争以來,哪位英明君主會将人質視為重器?更遑論北淩王,他少年征戰沙場,見慣生死,若要交易,隻怕他會讓你直接殺了我。”
男子轉過身來,目光銳利地穿透空氣,落在蘇北歌堅毅的臉龐上,揶揄道:“哦?孟先生認為,在北淩王眼中,你的存在當真微不足道?”
蘇北歌淡然一笑,直視其目,反問:“不然呢,閣下又意欲以我為餌,換取何物?”
男子輕笑,“那我們就來一場賭注,且看北淩王是否願意以倉山與子陳關這兩處,來換回孟先生。”
蘇北歌心頭一緊,倉山與子陳關,那可是北淩軍才奪取的要塞,夷軍竟妄圖輕易索回,她斬釘截鐵:“梁骐絕不可答應。”
男子悠然道:“那就看,孟先生的性命于北淩王而言價值幾何了。”
他輕拍手掌,門外應聲而入,侍從奉上紙筆,置于案上。
“請孟先生即刻修書,我自會遣特使送往邕城。我軍隻等七日,七日一過,若無音信,便是證明确如先生所想,于北淩王而言,你無足輕重。如若這般,屆時隻得委屈先生給我部落中倉山一役死去的将士陪葬了。”
男子一揮手,兩名侍從迅速上前,解開了纏繞在蘇北歌四肢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