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吞吞地挑完了剩下的水之後,果不其然錯過了午飯,飯堂裡空空如也。
比利一個人頂着碗跪在那裡,托馬斯站在門口看着,嘴角上揚,看來科爾夫人倒是沒有偏袒。
見托馬斯笑,比利惡狠狠地瞪着他,“你等着,小雜種……”
托馬斯沉靜地從門口走過去。
二人徹底撕破了臉皮,托馬斯并不怕他,隻慶幸他的室友早就換成了五歲的諾恩。
諾恩是個金發的小天使,托馬斯挺喜歡他,經常明裡暗裡保護着他。
比利像是找準了時機,在他八歲的生日當天,帶着幾個跟班,把一頓暴打當作生日禮物贈送給了他。
他的腳踢在托馬斯的肋骨上,巴掌打在臉上,“你笑啊,小雜種,你再笑啊!”
托馬斯沒有再笑,蜷起身子護住腦袋,始終沒有求饒哼過一聲。
等到比利終于想起來不能将人給弄死,托馬斯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了。雖然小孩子沒有多大力氣,然而那些小跟班,多到跟狗身上的虱子一樣!
金發的諾恩縮在牆角處,顫巍巍地走過來,哭得比他還狠,腦門上有比利推開他磕在牆上的淤青。
諾恩将他小小的手掌貼在他的臉上,托馬斯睜開眼,對他笑着安慰道:“沒事的,别怕。”
黑沉的發沾染血迹,黑夜般的眼睛中是充血的溫柔陰沉。
科爾夫人沒有再罰比利,這種事情在孤兒院裡常有,這群沒人要的孩子總要發洩他們的怨氣,隻要别耽誤她的事情就行。而且,托馬斯那小孩,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了。
一個星期後,托馬斯身上的傷痕都還沒好,諾恩就被領養了,他長得漂亮,年齡又小,許多沒孩子的老夫妻都想要,最終科爾夫人把諾恩交給了一對從德國來的夫妻。
托馬斯連告别的機會都沒有。
當時他在床上躺着,五點鐘的時間還早,他聽見走廊上傳來說話的聲音,女教師露西妮和科爾夫人,他聽見諾恩的事情,爬起來,連鞋都不顧及穿,從兩個人身邊蹿過去。
科爾夫人惱怒地,“托馬斯,你是皮癢了嗎!”
他跑到大門口,看見諾恩被一個女人抱在懷裡,坐進汽車裡。
清晨的一縷金光,照在諾恩漂亮的臉蛋上,托馬斯心髒抽搐的疼。
很多年以後,回想起來,不同于現在詞都不識幾個的他,那時候他能準确地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心中泛起的感覺。
托馬斯慢悠悠地走回去,身上的傷不怎麼疼了,奔跑過來讓他的身體熱得慌,在空氣的凜冽中,又冷得打顫。
他不傷心,這對諾恩是個好事,總比他被收養了那麼多次,結局都是把他送回來受苦的好。
他什麼都沒幹,乖巧又聽話,隻是從不肯多說話,也不叫爸爸媽媽。
不過在他悟出這個道理,明白是自己的行為太過乖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願意收養他了,連給他一個機會都沒有。
比利有一點他挺同意的,說不定,他還真是一個女巫的孩子,魔力就是永遠令他想要的人都會遠離他。
托馬斯看着比利抱着他心愛的兔子走過去,那兔子看起來很可愛。
他也想要。
——
隻有周四,比利不會抱着他的兔子,因為他需要跟科爾夫人一起去布施。
托馬斯卻覺得可笑,兇惡的人做着善良的事,如此道貌岸然,恬不知恥!
托馬斯認為自己有了機會。
他從廚房裡偷了一把刀,用破布裹起來藏在水缸旁,等到他把水缸快要灌滿了時候,已經中午十點多,還有兩個小時,比利才會回來。
時間足夠了。
他避過人,來到了比利的房間,和他差不多大的房間卻亂糟糟的。托馬斯從地上撿了一件比利的衣服,把他的破舊衣服換下來,放得遠遠的。
兔子關在床邊的籠子裡,臭氣轟轟的,他皺着眉打開籠子,捏着耳朵将兔子提溜出來,亂蹦着,眼睛紅紅的,三瓣嘴還一動一動的。
托馬斯将它轉移到比利的床上,尖刀一下子捅進兔子的肚子,他還小心地避免沾到手上和身上,然後想到待會也不可避免,于是放任自如。
兔子亂動着迸濺得到處都是血,托馬斯隻好用床單将它裹起來,等血流得差不多了之後,才扔在床上。
一會兔子就死透了,托馬斯把尖刀從兔子頭頂劃下去。
這實在不好做,刀刃差點劃傷他的手,隻能用刀順着皮毛一點點剝,從頭到腳,雖然手法生硬,還将四腳全部剁了下來,好在還能看出來是一整張兔皮。
剩下的兔子軀幹,托馬斯準備直接切掉,沒時間了,他忙活了快一個小時!
迅速做好之後,脫掉比利的髒襯衫,擦了擦手上的血,就扔在床上,又把被子拉過來把兔子蓋住。
走到門口要開門之後,才發現,自己手上雖然擦了,但還是有污漬,怎麼開門穿衣服?
想着,拿過襯衫翻過來,套在門上開了門,雖然沾了血,總比留下痕迹好吧?
見沒人,托馬斯神态自若地回到房間,将他的襯衫換了下來,然後回到了水缸邊,洗了手,提着水桶繼續往裡灌着水。
他隐隐期待着比利發現他制造的驚喜時的表情,雖然不能在現場觀看,但那一定非常精彩。
但是他失策了。
比利直到深夜也沒回來。
托馬斯憤怒地将水倒進缸裡,還要等?
——恐怕血淋淋、鮮嫩嫩的兔子都要風幹成肉塊了!
第二日,還在睡夢中的托馬斯被一陣凄厲的哭喊給吵醒,他躺在床上,半點睡意也無,盯着屋頂,咧開嘴角笑出了聲。
他慢條斯理的起床,并不想去圍觀,然而嘈雜過後,隻見他的門被比利暴力地打開,帶着科爾夫人一大群人烏壓壓的過來。
“小雜種,就是你弄死了我的兔子!”
托馬斯強裝鎮定,“你的兔子怎麼了?關我什麼事!”
科爾夫人懷疑地眼神在他身上打轉,安撫地摟着他說:“托馬斯,别撒謊,是不是你幹的?”
比利上前去,猛烈地攥着他的衣服,掐住了他胳膊,“就是你,你恨我!”
“比利,放開他!”科爾夫人,用老得不能在老的手,伸在比利頭上打了一下。
比利就把托馬斯推在地上。
托馬斯沉默地受了,不肯多說話。
“我再問你一遍,托馬斯,你弄死了比利的兔子嗎!”雖說是詢問,但她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确信。
托馬斯怯懦地搖搖頭,“科爾夫人,我——我沒有。”
一個驚呼突兀出現,“科爾夫人,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多迪從托馬斯的床底下掏出來一件襯衫,上面還有一點點血迹。
啊,他給忘了!
“這是什麼?”
科爾夫人的眼神變了,警覺地看着托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