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成為他自己!
托馬斯站在那裡不動聲色,在殡儀館的工作人員将老裡德爾的屍體整理好之後,他才看到祖父面上的愁雲,那是毫無希望的悲傷。
這不關他的事,任誰也不能指責他,他隻是……沒有接受這個老頭施加給他的命運罷了。他隻是接受了另一個。
岡特不是什麼好歸宿,那至少是他的選擇。
棺中的死者面容,和他有某種角度上的相似,同樣的特質如果加諸在他自己身上,恐怕會更加淋漓盡緻。
他也會毫無原則地就偏向自己的小崽子,這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然而對此苛刻的對象是他自己就另當别論了。
大約從北區裡走出來那一刻時,在血的腳步下,他明白,此生他做什麼都不重要,别人希望看到的樣子是他表現出來的,托馬斯·岡特,或者他得叫回他厭棄的那個名字,那個和他父親一樣的,昭示着他過去的所有不堪。
葬禮很快舉行,他作為托馬斯·岡特出席——死者已經不能知道,某種意義上妥協和原諒同屬一類。
他仍舊使用這個名字,固執的、絕望的溯源之名。
“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願主的慈愛永遠與你相伴,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求主憐憫你,從今往後,願主帶你到永恒福樂的天國,主啊,求你俯聽我們的祈禱,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門。”
在老裡德爾的棺椁上撒下第一抔土時,托馬斯面無表情,他想要完美,即使令他破碎虛假。
——
在坐到學校書桌前的時候,托馬斯惆怅郁悶極了。
聖誕節過得不怎麼樣這件事令他有點不爽,不是說他喜歡過節日,并且難以接受這點情緒反應。這不如說是他腦袋生煙,導緻思維混亂,将煩躁不安當成薄情寡義。
他的精神一片荒原。
葬儀中的是懊悔,他并不能理解那種念頭從何而起,最終歸結于梅洛普的固執偏拗,因為軀身中奔騰的血液如此黑暗滾燙。
他以為他是拜倫式的英雄,祖父證明了他不過是自我意識過剩的于連,他的戰争不在于處處限制他行動思維的法律課教授,更不是他冷血殘性的殺人天賦,而是命運對他生門的别具一格的惡意。
“看看這是誰,親愛的托馬斯,你收到我的生日禮物了嗎?”
他的金發室友推開門,走近他,将他手中的《紅與黑》抽掉,是與先前如出一轍的姿态,即使隻說了這一句話。
托馬斯依勢将眼神投放在他金色的發上,手指蜷起,溫和地回答:“收到了,隻不過,有人的禮物送得實在沒有水平。”
“要什麼水平?有人想要我的禮物他還沒有呢,我隻收禮物。你給我的是什麼?”
阿布拉克敏銳地看着托馬斯忽而沉聲了,想起假期間的見聞,“節哀。我不要了行不行?”
托馬斯徹底緘默了。
而後将他的禮物拿出來。
“Merry Christmas.”
“原來是說你自己的。”阿布拉克薩斯看着手中的筆記本,撇撇嘴,“就一個筆記本?”
托馬斯走過去笑起來,“很抱歉,你的十二隻馴鹿完勝。賠給你”
“why?”
他反倒是一頭霧水了,“就那天我出聲吓了你一跳,害你撕掉了筆記本……”
阿布拉克笑起來,“Lord of mercy,你真是非常可愛。”
他說着,有點慌,他錯猜了他的心思?
阿布拉克薩斯得意洋洋,讓托馬斯無奈極了,“我可以知道你的想法嗎?”
阿布齒尖劃過嘴唇,“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的敏感,托馬斯,我隻是覺得你過生日了,我得送禮物給你,沒别的意思。”
“沒生氣?”
“of course not.”
托馬斯暗自放下心來,阿布拉克向來如此不是嗎?
難道他會因為他自身的不确定因素來對他發脾氣?
他的室友是個好青年,就跟他一樣。
回歸校園生活讓托馬斯逐漸找回了自我,他還弱小,不論是幹掉法律課教授還是光耀門楣,他都必須積蓄力量。
這學期的課程不算忙,畢竟春暖花開,聯誼比賽都擺上了日程,他被大腦釋放出來的某種近似排解的感覺逼着報了劃船,籃球,辯論等等一堆的比賽。
哦?上帝作證,他,托馬斯·岡特,才不想參加這些浪費生命的比賽!
但誰叫劍橋聖埃德蒙學院的院長看他不順眼呢?!就是那個姓鄧的,撺掇他,況且格林德沃在旁笑眯眯地,非常損人地說:“别讓他參加,就他?我還想拿學院杯呢!”
托馬斯忍不住在心裡鄙視這個人,深知這個人是在激将他,他一點也不打算抵抗,于是讓格林德沃得逞,一連報了十餘項比賽項目包括不是他們學院的特色也都硬着頭皮上了,連鄧不利多都勸阻他,赢了也不加分,但輸了可就丢臉了。
托馬斯摒棄一切外在因素,狠狠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決心要讓他好看。
這種勁頭在阿布拉克薩斯知道後,不由得抽搐嘴角,“你真是瘋了。”
在比賽進行之前,學院調整了比賽項目,因為時間沖突,托馬斯被斃掉了五項,還剩下十個比賽項目。
托馬斯将手中的紙揉搓成團,扔向垃圾桶。
他就是有勁沒地兒使罷了。
——